<>杜红打开门,笑道:“真是稀客,多少年不见了。”
卧龙淡淡一笑,道:“是啊。看来你今天客人很多?”
杜红道:“几个老朋友。什么风会把你突然吹到这里?”
卧龙道:“我也是来会老朋友的。”
杜红道:“噢?你想会的是谁?”
卧龙向别墅瞧了几眼,道:“听说老鹤还活着?”
杜红神色略变,道:“谁告诉你的?”
卧龙道:“此刻他就在里面吧?”
杜红明白对方已经知道鲁鹤骞还活着,道:“你是为他来的?”
卧龙道:“是的。”
杜红道:“你晚来一步,他已经走了。”
卧龙道:“老鹤不想见我?”
杜红心头微微一震。卧龙怎么会猜到鲁鹤骞的想法呢?她印象中这两人一直是朋友,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刚才鲁鹤骞不直接出来见卧龙,是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另有原因?
“老龙王,久违了。”
她正在犹疑之间,鲁鹤骞出来迎客了。
卧龙看到有血有肉的鲁鹤骞此刻就站在眼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很惊讶。
“老鹤,别来无恙。”
鲁鹤骞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卧龙道:“你不是在躲小黑山吗?”
鲁鹤骞心下一惊,道:“你认识小黑山?”
卧龙道:“他是我学生。”
鲁鹤骞道:“这么说是他告诉你的?”
卧龙道:“他昨天要我给你算命,我才偶然得知你还活着。”
鲁鹤骞道:“你把我出卖给他了?”
卧龙道:“他不知道。他说你逃回国了,到处在躲他,我想到这个地方,过来碰碰运气。”
鲁鹤骞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卧龙道:“找你叙叙旧事。”
鲁鹤骞道:“旧事何必再提?”
卧龙道:“如果你当年死了,那也就不用提了,但你现在还活着,有些旧事我们应该了结。对于当年的事,我还是很惭愧。”
杜红在旁边听得疑窦丛生,看他二人的情形,似乎另有隐情。楼上的人在窗帘里面也听得清他们的对话,大家表情各异。
鲁鹤骞道:“陈年旧事,都过去了。”
卧龙尚未答言,杜红抢道:“当年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跟寻宝有关?”
鲁鹤骞默然。
卧龙道:“这个事没必要再瞒着大家。”他笑了笑,“我也很想知道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杜红道:“你们到底瞒了什么?”
场面凝滞了片刻,卧龙道:“老鹤当年是被我亲手打伤的。”
“啊?”
众人无不愕然,唯有覃泰、薛丁和鲁鹤骞本人沉默着。
杜红道:“你和覃泰不是说他被什么国际盗墓组织的人打伤了吗?”
鲁飞泉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出来,对卧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着又转向鲁鹤骞,“爸爸,你给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当时究竟有没有遇到坏人?”
其他人这时也都下来了。
卧龙看到覃泰与薛丁在列,道:“你们竟然都在这里?”
覃泰道:“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卧龙看到三张陌生面孔,覃柔、牛声和牛瑛他都不认识,道:“这三位是?”
鲁鹤骞道:“都是我家人。”
卧龙知道对方身份敏感,此刻能站在这里的人必然与鲁鹤骞关系非同一般。
“当年的‘黄金三镖客’就缺我一人,看来我今天是来对了。”卧龙叹道:“真是天意。”
鲁飞泉抢道:“什么黄金三镖客?”
卧龙道:“我和覃泰当年陪你父亲一起寻找宝藏,我们给这个组合取名叫‘黄金三镖客’。当时我们也都不年轻,你父亲叫老鹤,覃泰叫老枪,至于我嘛,”他淡淡一笑,“岁数最大,叫老龙王。”
众人觉得有点儿意思,更添几分好奇。
鲁鹤骞笑道:“我们现在真成三个老男人了。”
薛丁笑道:“你还漏了一个。”
鲁鹤骞看了薛丁一眼,笑道:“对。应该是‘黄金四镖客’。”
杜红愕然道:“薛丁当年也去了?”
薛丁道:“我去了,只不过我是半路插队。”
杜红道:“这又怎么回事?”
薛丁道:“寻宝总共有四次,前三次并没有我,我是最后一次才加入。”
杜红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薛丁道:“他们三个都替我保密了。”
众人更奇怪了,想来内里情由必然出人意料。
杜红道:“你们快点儿把当年的真相说清楚。”
薛丁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老鹤,还是由他来说吧。”
大家早就迫不及待,进屋之后鲁鹤骞讲起了“黄金三镖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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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闪回)
玄奘西行途中偶得一块据说能起死回生的神铁,这块神铁后来辗转至成吉思汗手中,但他没发现神铁又特别之处,于是将神铁一分为四,并在每块碎片上刻了藏宝图——所藏宝藏皆为灭西夏过程缴获的战利品。成吉思汗想把宝藏分赠给四个儿子,不料有三块碎片为人所盗并销声匿迹,剩下那块被拔都带到金帐汉国,后来也失落了。
(作者小注:有关神铁碎片的详细传说,请读者朋友们参看前面“神铁碎片”一节)
鲁鹤骞的祖父于北洋政府年间意外获得传说中的三块碎片,只可惜中国当时战事频仍,他祖父没条件寻宝,新中国建国时他因被划成地主阶级而遭枪毙。后代子孙噤若寒蝉,都不敢去找宝藏,碎片的事也成为家族的秘密。文/革年间红卫兵将碎片翻出来扔进山谷,鲁鹤骞的父亲鲁存仁摸黑找到碎片并藏之深山。
改革开放初期鲁存仁将碎片取出来,当时他一穷二白,生存是他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他选择下海经商并颇有成绩,于寻宝一事反而兴致不大,但儿子鲁鹤骞对此却兴致盎然。碎片上刻的是西夏文,鲁鹤骞和杜红都看不懂,翻了很多资料还是没有头绪。
鲁鹤骞30岁那年在净云寺遇见卧龙,当时卧龙深通佛理,道行精进,俨然后辈之翘楚。他二人谈得甚是投机,其后鲁鹤骞拜卧龙为师。他发现卧龙知识渊博,精通古典文化,36岁那年(2003年)他决定请卧龙帮忙参研碎片上的藏宝图。因为碎片是家族的机密,他首先只试探性地交给卧龙一块碎片,卧龙果然不负所托,很快就从藏宝图里找到线索。
单枪匹马难成气候,鲁鹤骞拉上当时还是他连襟兼生意伙伴的覃泰一同寻宝,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更何况他们要秘密行事,他还算相信覃泰。他二人与卧龙组成“黄金三镖客”,事先约法三章,谈定分赃比例:因为碎片是鲁鹤骞家族的东西,他自然得大头,独拿60%;卧龙破解藏宝图有功,拿30%;覃泰纯粹是个帮手,拿10%,他当时并无异议,反正找不到不吃亏,找到了自己捡便宜,再说这东西原本就不是他的。
根据卧龙破解的线索,第一块碎片的藏宝位置在兰州,但他们去了什么都没找到。2004年鲁鹤骞再请卧龙破解另外两块碎片,藏宝地点一在内蒙古乌海,一在外蒙古戈壁,可他们去了仍旧一无所获。三块碎片寻完,他们空手而还,只白白遭了些罪,尤其是在戈壁上寻宝,他们迷失方位,差点儿就没能出来。
这三次寻宝格外秘密,除了他三人,也只有杜青和杜红知道——是时杜青和覃泰尚未离婚。卧龙当时年轻有为,已经升任净云寺住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容易惹人注目,2004年年初他果断还俗全力以赴地帮忙寻宝,此举一度令鲁鹤骞很是感动。
2004年底鲁鹤骞偶然在国外拍卖市场上碰到第四块碎片,想必应该是拔都当年带到欧洲的那一块,他当时高价拍下这块碎片。因为卧龙前面指出的三个地点都没发现宝藏,此刻他对卧龙的表现心存疑虑,决定亲自破解这张藏宝图,毕竟他平日里也有心研究古文字和风水,这两年又经常向卧龙请教。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真研究出一些线索,他判断这处宝藏是放在青海荒原的祁连山某处,但具体位置他实在参不出来。
本来他并没有研究出宝藏的具体藏所,但他有意骗那二人,说自己已经堪破藏宝图,要他们随自己一同去寻宝。覃泰这次打退堂鼓,死活不愿意去,因为上次差点儿死在戈壁荒漠里,他至今心有余悸,杜青也替他担心,劝他不要去。他又认为前面三次全白忙活,这次照样机会渺茫,而且盗墓风险极大,弄不好还要坐牢。他毕竟是生意人,当初加入多少是带有投机心理的,显然这是项很失败的“投资”,此刻他兴致不高。当然,还有一点真实想法他当时没明说——他认为以鲁鹤骞的水平是破不了藏宝图的,眼下对方说的地点多半是错的。
但鲁鹤骞当时可不这么想,他认定覃泰是对分赃比例不满,他愿意再拿出自己的10%给覃泰,以此激励对方。覃泰仍然不愿意去,他觉得去祁连山路途艰险,青海高原大片区域荒无人际,不通讯息和交通,就凭他们三个人很难找到宝藏,就算侥幸找到了也很难搬回来。
一番商议之后,鲁鹤骞决定临时把薛丁加进来,而覃泰对薛丁的印象不错,他赞成此议。鲁鹤骞也是生意人,当时他认为给薛丁5%的分成即可,同时把覃泰的分成提高到15%,卧龙仍维持原貌。天上掉馅饼的事,薛丁欣然愿往,他当时只有25岁,干劲十足,正在鲁鹤骞手下当业务员。鲁鹤骞初遇他时,他刚从大学辍学不久,鲁鹤骞认为他头脑灵活,肯吃苦,还有些潜质,就把他招在自己手下。
人马备齐,他四人旋即出发。因为薛丁是临时加入,杜青和杜红都不知情。实际上她们对丈夫的“盗墓事业”所知不多,具体细节覃泰和鲁鹤骞都不深谈,因为他们觉得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包括他们的枕边人——这是他俩的共识。
2005年7月中旬,他们四人抵达祁连山某处。鲁鹤骞这时才告诉大家,自己并不知道宝藏的具体方位,只知道大致在这片区域。其他人顿时有被忽悠的感觉,覃泰当场就抱怨他不地道。他取出碎片,要卧龙当场帮忙破解。卧龙很快就从碎片里找出线索——在距离他们此刻所处位置20多里外的某个深谷里。
他们是开着一辆箱式小货车过来的,既便于大家休息,又便于装载宝藏。当天下午他们将车停在原地,徒步进入深谷。因为是炎夏,山谷里草木丰茂,荆棘丛生,他们行进得并不顺畅,很多地方枝枝蔓蔓,都要拿刀砍出路来。
皇天不负,他们这次竟然真在山谷的一个石洞里发现宝藏,而且数量远比他们想象的多,基本都是上层贵族使用的东西,金银器皿、首饰、玉器、宝石、珍珠、翡翠等。他们知道这批宝藏的价值,一开始都兴奋坏了。随后他们立即展开行动,宝贝足足塞满三个大号的粗麻布口袋,幸好刚开始带了三条,否则根本装不下。忙完这活儿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多,他们在洞内熬了四个小时,既兴奋又恐惧,没人睡得着,也没人敢睡着。更何况他们在盗墓界还是菜鸟,第一次寻到宝藏,沉不住气是很自然的。
清晨天刚放白,他们就拖着三个麻布袋急匆匆地往谷外赶,虽然是七月,但早上山谷里特别冷,把他们冻得够呛,一直折腾到下午才终于把宝贝安全运上车。此时紧绷的神经才稍有松懈,倦意便如潮水般涌来,他们一个个都接连睡着了。鲁鹤骞最后一个闭眼睛,他趴在方向盘上,睡觉时他把汽车钥匙含在嘴里,因为现在真金白银的宝贝搁在眼前,几个队友都心思灵活,他本能地保持警惕。
五天后他们安全返回昌桐,落脚地就在这栋山间别墅。这一次他们是秘密返回的,没有向杜青杜红通气。
那么,接下来就是分赃。此时此刻,这是个很敏感很微妙的问题。他们商讨之后,决定直接分实物。大小宝贝总共1205件,他们首先将所有宝贝依品质和价值分类,然后再按事先协定的分赃比例各自领取。
但问题马上出现:首先,对于很多宝贝的品质和价值的界定,大家莫衷一是,争论不休;其次,某件宝贝大家都看中了,都想囊入自己怀中,比如卧龙看中一尊八面金佛,鲁鹤骞也对它偏爱有加,两人各不相让,当场就大吵起来;再次,薛丁对自己5%的分赃份额不满,这一路他冲锋在前,格外卖力,他认为这5%的比例简直是对他的羞辱;又次,覃泰认为鲁鹤骞此刻对自己扣扣索索,有几件他想要的宝贝,对方迟疑不给;还有,鲁鹤骞商人的贪婪心性开始作祟,他有些后悔了,这批宝贝明明就是他的东西,现在却要拿出一半给别人,他突然有点舍不得,至少给的太多了——刚开始能否找到宝藏还是个未知数,他也没底,那些大方的许诺类似于空头支票,更多是想激励别人,同时也展示自己的“慷慨”和“诚意”。
眼瞅着价值连/城的宝贝,每个人都想要好的,都觉得自己委屈,三个人或多或少都对鲁鹤骞有意见,鲁鹤骞自己心里也不平衡。原本还算团结的小集体,此刻因分赃而内部撕裂,暗潮涌动,危机四伏。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卧龙就觉察到鲁鹤骞有悔意,也捕捉到薛丁和覃泰的心理变化,他私下跟这二人商量,决定在分赃的时候一起对鲁鹤骞施加压力。卧龙认为鲁鹤骞精于算计,贪婪善变,既然一开始能把大家忽悠到祁连山,后面分赃难免也会耍心眼。另两人深以为然。大家都不傻,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第一天的分赃没有谈妥。众人争论不断,互不妥协,闹得很不愉快。鲁鹤骞建议明天再讨论,不要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当然他也看出另三人时常相互帮腔,明里暗里打压自己。宝贝暂时藏在别墅的地下室里,但当晚他们都没离开,全部睡在地下室里。
接下来两天,他们反复商讨,但分赃问题依然没彻底解决。
第三天晚上,鲁鹤骞说地下室潮湿阴暗,空气不好,大家都到楼上去睡。其实大家前两晚在地下室都睡得很难受,里面装修简单,山间又潮湿,霉味儿很重。大家觉得老这么耗着也不行,否则迟早会撕破脸,于是当晚都到楼上去睡,反正屋里就他们四个人,宝贝也跑不掉。
到了凌晨三点左右,覃泰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忽然听到楼下好像有点动静,他悄悄摸了下去。原来地下室里还有暗道,此时光线很暗。他在暗道里意外看到鲁鹤骞和一辆轿车,对方此刻正在往车上装什么东西。他质问对方在做什么。对方很意外,跟着说没做什么。他内心警觉,又欲质问。鲁鹤骞上来二话不说就摸出扳手将他击晕,随后迅速驱车冲出暗道,往远方逃遁。这里的动静立即惊醒卧龙和薛丁,他们跑下来一看,覃泰昏倒在地上,鲁鹤骞带着最好的一批宝贝跑了——“黄金三镖客”至此彻底分崩离析。
他俩立即驱车追赶鲁鹤骞。双方的车在山间小道上追逐,鲁鹤骞抢了先机,卧龙和薛丁始终追不上。到了主干道,他二人就跟丢了,再追对方就如大海捞针。他们只得暂返山间别墅,随后将覃泰浇醒。
他三人判断鲁鹤骞必然出境。卧龙认为鲁鹤骞早有预谋,眼下不会停留,他逃窜的方向很可能是走320国道的昆(明)瑞(丽)高速路段,由云南畹町进入缅甸,最快八个小时就能出境,往老挝、越南都更远一些。另两人也深以为然,但对如何追捕鲁鹤骞拿不出有效方案。
薛丁提议先去抓住鲁鹤骞的老婆儿子,届时逼他就范。卧龙认为没有必要,对方必然早作防范。薛丁觉得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思路可以尝试。另两人同意。随后他三人连夜奔赴鲁鹤骞在昌桐市区的住宅,果然不出卧龙所料,人早跑得没影儿,他们扑了个空。
他们正在为目标丢失而犯愁,这时天色突变,狂风怒号,电闪雷鸣,跟着就下起瓢泼大雨。此刻还不到凌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整个云南中南部地区突降暴雨,前方昆瑞高速路段出现特大交通事故,死了十几个人,道路很快被封锁。卧龙认为鲁鹤骞也逃不远。
卧龙不愧是“卧龙”,他对鲁鹤骞的判断完全精准,这与他平日有意观察对方的举止有关。自从这次意外寻到宝藏,鲁鹤骞就心情沉郁,手里捏着宝贝实在舍不得给别人,他开始后悔当初草率许下的分赃比例。卧龙把他的这些心思全捕捉到了。
鲁鹤骞近几日正在纠结如何得到这批宝贝,全部拿走他觉得不可能,按比例分赃他又舍不得,但另三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大家连续两天都为分赃的事各执己见,争论不止,另三人有意联手对他施压,他觉得再吵下去那三人只会越来越齐心,他孤掌难鸣迟早要妥协。
第二天晚上,他突然一念闪过——他可以带着宝贝开溜,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家的东西,凭这批宝贝他三辈子都不愁钱花。一念地狱,鲁鹤骞就此滑向深渊。
主意已定,他第三天立即暗地行动起来。中国是待不了的,他必须逃到国外去,另三人就找不到他了。别墅里有他东南亚几个国家的护照,他优先选择缅甸,因为从昌桐去缅甸最近——这点卧龙算到了。他想到自己逃离必然牵连老婆儿子,上午他给杜红打电话,说自己突然被一伙歹人盯上了,母子二人在家里也不安全,他要杜红带年仅四岁的鲁飞泉到广西躲起来——他这么做是便于后面接母子二人出国。杜红当时想多问,他说情况急迫来不及解释,他们今天务必动身。他说完就挂断电话,跟着关机。
到了晚上他将众人忽悠到楼上睡觉,凌晨两点多,他偷偷溜进地下室,精选出最上乘的宝贝——这些宝贝他早就心里有数,其中就包括那尊八面金佛。至于剩下那些“破烂儿”就勉为其难留给另三人吧,多了他也带不下,反而容易遭人注意——他毕竟是精明人。另外,他别墅的地下室里有暗道,此事另三人并不知情,至于那辆轿车,则是他的私家车,一直都停在暗道里——这暗道往日是当车库使用的。
他正在收拾,不料被覃泰撞见,他当即将对方打晕,随后慌忙出逃,有些原本打算带走的宝贝此刻也没来得及收拾。他很快上了去缅甸的昆瑞高速,疾驰两个小时后突遇暴风雨,高速路因交通事故被封,他没能及时出境——这一点也被卧龙算得死死的——只得就近躲到下庄镇,隶属于大理市。暴雨下了一整天,高速路也封了一整天。他在下庄镇熬了一夜,晚上直接在车里休息。
次日早上九点多暴雨才收住,高速路随后放行,他立即奔上高速。下午一点左右,他车行至保山市龙陵县,前方突然好几辆车截住他的去路。对方的车跟他的车挤擦在一起,他们在高速路上追逐了一段。对方很快将他挤出路外,他顺势驱车沿乡间支路逃窜,对方的车在后面紧追。此刻追逐他的人不是卧龙、覃泰和薛丁,而是一些他不认识的人,他认为这必然是他们找的帮手。
他明白自己的行踪暴露了,眼下再走昆瑞高速入缅的计划已经破产,对方肯定会继续在路上拦截。他对云南很熟悉,此处离勐糯镇很近,那里也有公路和轮渡出境,旁边就是缅甸。他紧急变更计划,朝勐糯镇奔行,后面的人一直追着。
眼下必须首先甩掉追兵,可要在大白天甩掉他们是很难的,他心急如焚。不久前方出现一条河,宽度有十多米,但河上的桥断了。身陷绝地,但他还不想落到对方手里,他见过别人驾车飞越黄河,决定搏一次。于是他果断猛踩油门,车在一段加速跑后成功地飞跃到河对岸,后面追他的人不敢玩儿命,都被断桥拦下了。他还不能自得,迅速朝勐糯镇疾驰而去。
勐糯镇在怒江峡谷,峡谷两侧陡峭的绝壁上有很多盘山公路。他的车在半山腰飞奔,走到勐连坝附近时,离出境便只有一步之遥。这是他发现车没油了,一路逃得太急,他没机会也没想起来给车加油。他的车在半山腰抛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去加油呢?他想给杜红打个电话确认母子是否安全,结果手机不知何时也丢了。
怎么办?此刻他身携价值连/城的宝藏,为安全计,他不能换乘别人的车,只能临时向路过的车辆借油。但这时候偏偏就没什么车经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成心作弄自己。他对几辆货车招手,对方压根儿不鸟他。后来终于有人施舍他一点汽油,对方也没收钱。
他正欲离开,恰在这时来了一辆车,竟然是卧龙和覃泰——他被追上了。他很意外,但闹到这一步,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此刻相互对峙,矫情纯属多余。
鲁鹤骞冷冷一笑,道:“你们真能追。”
卧龙也冷冷一笑,道:“你跑不掉。”
覃泰道:“老鹤,你这是要唱哪一出?”
鲁鹤骞道:“我带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覃泰道:“那你做得也太伤感情了吧?我都差点儿死在你手上。”
鲁鹤骞道:“我不是成心的。”
覃泰道:“那现在呢?如果我们不来,这批宝贝只怕已经出国。”
鲁鹤骞道:“你们怎么追上来的?”
覃泰尚未答言,卧龙冷道:“你不必知道。”
鲁鹤骞与卧龙相互凝视着。他道:“卧龙,我知道是你带他们过来的。他们找不到我。”
卧龙道:“你自作聪明。”
鲁鹤骞道:“跟你打交道,不聪明也要装聪明。”
卧龙道:“你聪明过头了。”
鲁鹤骞冷哼道:“你不也一样吗?惦记我家的宝贝好几年,你以为我不知道?”
卧龙道:“是你求我呀。”
鲁鹤骞道:“我是求你帮忙,但我没求你把宝藏私吞。”
卧龙神色立变。
覃泰听得糊涂,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鲁鹤骞道:“你自己问他。”
覃泰看向卧龙,对方一时神情古怪。覃泰道:“他为什么说你私吞宝藏?”
卧龙道:“他的话你也信?”
鲁鹤骞冷哼道:“卧龙,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装?”
卧龙道:“你诈不了我。现在是你食言在先。”
“究竟谁先食言?”鲁鹤骞冷哼一声,道:“我请你破解藏宝图,你前面给我的地点都是假的吧?”
卧龙神色再变。
覃泰愕然道:“卧龙,有这种事?”
卧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鲁鹤骞冷笑道:“只怕这会儿前三处宝藏已经落在他手里了。”
覃泰道:“卧龙,究竟怎么回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卧龙顿了片晌,冷冷一笑,道:“鲁鹤骞,你是怎么发现的?”
覃泰怒道:“真有这种事?”
卧龙不语。
鲁鹤骞道:“我一开始的确很信任你。第一处宝藏你说在兰州,我们没找到,当时我并没有起疑。第二处宝藏你说在乌海,我们又白跑一趟,我就发现问题了。”
卧龙道:“为什么?”
鲁鹤骞道:“我也懂点儿历史。兰州那一处,如今高楼林立,就算在古代,附近也是城池。兰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商道,人来人往,谁会把宝藏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乌海的藏宝地点在河道旁边,黄河经常溃堤改道,那里很容易就被冲了,傻子才会把宝藏藏在那种地方。”
卧龙道:“既然你已经怀疑,为什么还要继续找我?”
鲁鹤骞道:“我当时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他笑了笑,“我要试探一下。”
卧龙道:“你怎么试探?”
鲁鹤骞道:“第三处宝藏你说在外蒙古戈壁。我们跑过去一看,乱石一片,流沙漫天,找不到任何标志,连个鬼影都没有,连我们都差点死在里面。古代的人没有经纬网,没有卫星定位,宝贝藏那里,他们自己都找不到吧?”
卧龙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鲁鹤骞道:“我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卧龙道:“有必要吗?”
鲁鹤骞道:“当然有必要。因为第三块碎片我做了手脚,但你却不知道。”
卧龙道:“你怎么做的手脚?”
鲁鹤骞道:“那块碎片原本已经严重磨损,图案早看不清了,是我有意在上面刻了些东西,你居然也能堂而皇之地发现藏宝位置。”他冷笑一声,“你露馅了。”
卧龙怔了怔。这三块碎片鲁鹤骞是分别给他的,他虽然想到过对方可能会怀疑自己,但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试探。他道:“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已经发现我在骗你?”
鲁鹤骞道:“当然不想,否则第四块碎片谁来帮我破解?我毕竟欣赏你的才华。”
卧龙道:“你不怕我再骗你?”
鲁鹤骞道:“我当然担心。所以第四块碎片我想自己破解,无奈才识有限,我实在找不出宝藏的具体位置,我只知道大致祁连山那个地方。这藏宝图找谁破解我都不放心,最后我想还是找你。以往我很信任你,碎片都给你私下去研究,但这一次我先把大家拉到青海荒原上,要你现场研究,我想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那么容易玩儿猫腻。你也真就不负众望让我找到宝藏了。”
卧龙道:“你又自作聪明,那只不过是你运气好。这块碎片流落国外好几百年,我当时对这处宝藏根本不抱信心,我才说了实话。真没想到这次居然有。”
鲁鹤骞道:“所以你还是没算过天。”
卧龙默然。
覃泰大感意外,对这些事毫不知情,道:“卧龙,前两处宝藏你是不是自己私下去找了?”
“我找了。”卧龙顿了顿,道:“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早被人盗了。”
覃泰道:“那第三处宝藏,你有没有也去找?”
卧龙道:“那块碎片本来就被他做了手脚,我什么都没破出来。”
覃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个假地址?”
卧龙讪讪一笑,不语。
鲁鹤骞道:“他要是不给,岂不是显得他不高明?”
覃泰道:“给的地方全是错的,那岂不是更不高明?”
鲁鹤骞道:“只怕他是想让我们都死在戈壁里。”
覃泰看向卧龙,道:“是这样吗?”
卧龙道:“当时鲁鹤骞手上只有三块碎片,既然什么都没找到,我又何必再害你们?我只是根据错误的图案大致估算在外蒙古,但想必那处宝藏也早被人盗了。”
覃泰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卧龙默然。
鲁鹤骞道:“宝贝谁不想要?他卧龙虽然当过和尚,念过经,一样不能免俗。”
鲁鹤骞与卧龙相交多年,相互都很了解。他认为卧龙人既聪明,城府也深,能说会道,对宝藏始终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绝非那种只会念经的榆木脑袋,更谈不上四大皆空。这种顾虑是源于他一个生意人的常识和本能,多年商海沉浮,再加上曲折的成长经历,令他对人性的贪婪和自私有很深认知。
覃泰也是聪明人,但此刻他对另二人来回耍心机大感厌恶,整个过程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好几次差点送命。
覃泰道:“眼下怎么解决?”
鲁鹤骞道:“老枪,你那份我自然不会少你,”他看了卧龙一眼,“至于他,现在已经没资格要了。”
覃泰沉默。他认为卧龙反客为主,图谋别人的宝贝,的确不仗义,幸好前两处宝藏都没找到,否则全落到卧龙兜里了。
三人短暂僵持。
鲁鹤骞道:“卧龙,念在你毕竟帮我破解了藏宝图,我们以前又有交情,我还是可以给你一部分。”
卧龙道:“你打算给我多少?”
鲁鹤骞道:“10%。”
卧龙笑道:“你这是要打发要饭的吗?”
鲁鹤骞道:“我完全可以不给你,但我还是不想做绝。”
卧龙道:“你已经做得很绝。”
鲁鹤骞道:“那你是连这10%也不想要了?”
卧龙脸色突然沉了,愤然道:“我当然不想要这10%,我要的是全部。”
鲁鹤骞和覃泰都吃了一惊,他们完全没料到卧龙会这么说,而且这么理直气壮。
鲁鹤骞道:“为什么?”
卧龙前胸一挺,昂然道:“因为我就是‘黄金家族’的后人。”
“啊?”
鲁鹤骞和覃泰不由惊呼。
卧龙双手扯开胸前衬衣,一只巨大的青黑色鹰头纹在胸口,目光凌厉,气势迫人,浑身透出鸷猛虎气。
“我是当年蒙哥汉长子班秃的后人,这只鹰就是我们家族的图腾。”
他又掏出一个手掌般大的灰白色金属物件,上面也镂着一只鹰头,古旧,萧瑟,依稀能让人感受到岁月刻下的印迹。
“这是我们家族的族徽。如果你们还想看我的家谱,随时可以来找我。”
周遭一切登时凝固。
覃泰道:“这太离奇了,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卧龙扣上衣衫,道:“当年元朝覆灭,我那支人的祖先隐姓埋名逃到越南避难,此后世代都生活在越南。1960年我出生在越南中部的一个山村里,当时正赶上美越战争,我家人都在死在美军空袭里。8岁那年我跟着逃难大潮涌入中国,到处要饭,后来被一个老和尚收留,我就出家了,他给我取的法号叫‘卧龙’。我是在他砍樵的时候遇到他的,他俗家姓谭,我就随了他的姓,取名谭樵卧龙。”
覃泰笑道:“他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才给你取了‘卧龙’的法号?”
卧龙道:“不是。以前那破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就养了一只孔雀和一条狗,平时给他作作伴。那孔雀的名字叫‘凤雏’,那狗的名字叫‘卧龙’。我去的时候,那条狗已经死了,他就把那条狗的名字送给我当法号。后来那孔雀和老和尚都死了,我才去净云寺。”
原来卧龙有这般离奇的身世,那二人愕然。
鲁鹤骞道:“你是认为自己是黄金家族的后人,才私下里去找宝藏?”
卧龙道:“不错。神铁碎片的事在我们家族里的世代相传,这本来就是我们家族的东西,我们一直在找。遇到你完全是个意外。”
鲁鹤骞道:“所以你是从第一天起就在图谋我家的碎片?”
卧龙道:“我只是拿回我祖先的东西,天经地义。”
鲁鹤骞肃然道:“你想全部拿走?”
卧龙道:“碎片是你和你先人找到的,我可以给你20%。”
鲁鹤骞冷道:“你认为有可能吗?”
卧龙脸色立沉,道:“这一次是你背叛我们,你还有什么好说?”
鲁鹤骞冷冷一笑,道:“黄金家族都是上千年前的事,这个家族的后人自己将宝贝弄丢了,谁捡到就算谁的,这也是天经地义。”
卧龙怒道:“那你就是找死。”
双方隔着五六米,鲁鹤骞闻言当即从车里抽出水果刀,喝道:“你敢……”
“啪。”
鲁鹤骞甫一开口,卧龙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手/枪,果断打在他胸口,鲜血激射而出,他闷声倒地,不再动弹。
情势陡变,覃泰的连襟眨眼就死在枪下,他一下懵了。虽是军人出身,还是神枪手,但他从未杀过人,也未真正上过战场。
卧龙突然又把枪指向覃泰,道:“把他扔到江里去。”
公路距河面有十来米,覃泰被迫将连襟的遗体扔进汹涌的怒江,遗体落水后迅速被涛涛江水淹没……
(场景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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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鹤骞简要讲完他们当年寻宝,以及从合作到反目的过程。在他叙述的过程中,卧龙、覃泰和薛丁也及时加以补充,他们四个都是当事人。
最后的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大家感叹之余,又不免对卧龙突然开枪杀鲁鹤骞,并威逼覃泰将其遗体扔进怒江的行径愤愤不平。鲁鹤骞本人倒还平静,但杜红和鲁飞泉都心直口快,当场就爆发了。
杜红愤然质问卧龙,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杀老鹤?”
卧龙神色黯然,道:“这是我的错。我也有业障。我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有人在寻找碎片和宝藏,我自然也执念于此,跳不出这个圈。更何况当时人也年轻,奢欲太深,又执迷不悟,最终才酿成悲剧。”
鲁鹤骞道:“你们家族世世代代在找,我们家族也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宿命,或许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们当时都跳不出这个圈。”
卧龙道:“是啊。现在回头想想,大梦方醒,当年怎么会执迷到那个程度?越是这几年,我越是为当年的事惭愧。”
杜红道:“那你们的刀伤是怎么回事?”
卧龙顿了顿,道:“那些刀伤都是我们自己刺的。”
“啊?”
杜红和鲁飞泉愕然。
卧龙道:“我们当时都以为老鹤死了,回去之后没法向你母亲和杜青解释,我想到这招苦肉计——老枪自刺一刀,我自刺了两刀,最终也真就把你们骗过了。”
众人愕然。
鲁鹤骞也不知情,7月17日他回来那天,杜红告诉他卧龙和覃泰都受了刀伤,他当时很奇怪,但并没追问,也没说破。
覃柔也倍感意外,她知道爸爸腿上有过刀伤,但于实情并无知晓,不由多看了爸爸几眼。
杜红难以置信,道:“你们真狠啊。那薛丁为什么没有事?”
覃泰道:“因为薛丁是临时加入,你和杜青并不知情,他没必要再多挨一刀。”
鲁飞泉道:“这么说,那些跟国际盗墓组织搏斗的事,全是你们编的?”
覃泰道:“是的。我们事后对过口风,所以你问我和问卧龙都是一样的。”
鲁飞泉一时哑然。去年他专门为父亲的事去问过覃泰和卧龙,两人都说是跟某个国际盗墓组织搏斗时受的伤,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儿,他当时也就信了,真没想到全是鬼话。
杜红道:“老鹤明明是从勐糯镇坠入怒江的,但你当年带我打捞他的尸体的地方,是在上游的潞江镇。这也是你故意骗我的吧?”
覃泰默然点头。
“你……”杜红怒意陡起,欲言又止。
当年他们杀人越货,编造弥天大谎,今番当众全捅出来,饶是大半生商海沉浮已令覃泰深谙“厚黑学”之道,此刻仍难以为颜。他道:“这都是我们当年做的荒唐事。”
杜红狠狠地瞪着覃泰,长长地吐出一口恶气,又愤然道:“那老鹤究竟是被谁举报的?”
卧龙道:“是我们自己举报的。”
众人再度愕然。
杜红道:“为什么?”
卧龙道:“这也是为了骗你们,把谎言编得更像一些。”
杜红道:“但你们这么一做,老鹤就被全国通缉,逼得他这么多年都回不来。”
卧龙叹道:“是啊。这也是我们没料到的,我们当时都以为老鹤死了。”
杜红冷哼道:“只怕他要是活着,你们也不会放过他吧?”
卧龙哑然无对。
杜红继续道:“又是苦肉计,又是瞒天过海,又是贼喊捉贼。老鹤死无对证,你们杀人还要诛心,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她一语中的,众人默然良久。
当年的“黄金四镖客”,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鲁鹤骞“死”后,另三人为了骗过杜红杜青,最后竟然采用自残的方式——覃泰自残一刀,卧龙更狠,自残两刀——令她们不得不信。
鲁飞泉道:“那当年的宝藏肯定落到你们三个手里了。你们最后怎么分的?”
薛丁道:“宝藏的确是落到我们手里了,但分赃的人不是三个,而是四个。”
众人又愕然。
鲁飞泉道:“四个?那还有一个人是谁?”
薛丁道:“他叫肖岭。”
众人一时茫然。
鲁鹤骞略作回忆,突然眉头一皱,道:“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昌桐有个地头蛇叫肖岭,难道是他?”
薛丁点头道:“就是他。”
鲁鹤骞道:“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薛丁笑道:“你当时大半夜跑了,我们找不到你,是我请他帮忙的。”
众人表示好奇,薛丁随后回顾了当年追击鲁鹤骞的大致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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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闪回)
鲁鹤骞那晚携宝私逃,薛丁和卧龙没有追上,他们返回山间别墅与覃泰会合,卧龙判断他可能会走320国道逃入缅甸,但此刻要追他却如大海捞针。薛丁提议先抓他老婆儿子,三人跑过去扑了个空。随后天降暴雨,高速路被封堵,卧龙认为鲁鹤骞暂时无法出境,这是老天在帮他们,但他们不知道鲁鹤骞的车牌号,也不能必然确定他到底逃往哪里。
薛丁再提议找肖岭帮忙,此人是他河南同乡,以前还曾邀请他加入麾下的“十一太保”,但他没答应。另两人以为不妥,这样会将宝藏的事泄露,对方极可能趁机索取大量报酬,而且对方也不一定有办法。商量来商量去,他们决定还是赌一把,反正鲁鹤骞逃了他们什么也捞不到。
他三人早上冒雨找到肖岭,对方果然趁机狠敲他们一笔,竟要拿走50%宝贝。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别的办法,眼下有求于人只得忍痛割爱。最后他四人协商的分赃比例是肖岭拿40%,覃泰拿20%,薛丁拿10%,卧龙仍然维持原来的30%。
肖岭家大业大,在某些政府部门有关系,他随后托人查看交警的监控录像,并追踪到鲁鹤骞的行踪——对方的车还只走到大理市境内,多半是暴雨封路的缘故。他们确定鲁鹤骞是要逃入缅甸,决定在前面的保山市拦截他,肖岭提前派人堵在龙陵县郊外。当天大雨倾盆,高速路第二天早上才放行,他们监视到鲁鹤骞的车,欲将他拦截在龙陵县。
鲁鹤骞的车窜入乡间支路,他们在追击途中遇到断桥,前者玩儿命,直接驱车飞过去,但肖岭的小弟们不敢,眼巴巴地看着鲁鹤骞逃走。卧龙和覃泰坐同一辆车,由卧龙开车,他此刻也敢玩儿命,果断开车飞过断桥。薛丁当时还不会开车,他是和肖岭坐同一辆车,结果他被甩在后面。卧龙和覃泰很快追上鲁鹤骞,待薛丁绕了一大圈赶到时,鲁鹤骞的尸体已经被抛入怒江。卧龙讲了刚才的事情经过,薛丁大感意外。
接下里的问题很严峻:第一,如何如理鲁鹤骞的死,尤其是如何骗过杜红杜青;第二,如何分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四人决定将分赃的事延后。经过商议,他们合谋出途中与某国际盗墓组织搏斗夺宝,车被对方逼落怒江,鲁鹤骞当胸中刀被水卷走的谎言。
卧龙认为说服力不足,杜红杜青很难相信,他建议直接将鲁鹤骞盗墓的事举报,并嫁祸给这个纯属虚构的国际盗墓组织。薛丁认为这么做警方必然调查杜红,她很可能将他们全供出来。覃泰认为不会,因为如果他们被供出来,杜红杜青也有知情不报的连带责任,所有人都要坐牢,他认为杜红必然会护着大家,另外,他也可以求杜红保密,毕竟他们是亲戚。
卧龙说眼下只有鲁鹤骞受伤失踪,她们凭什么相信?他建议他们每人自刺一刀,杜青杜红看到血淋淋的事实才有可能接受谎言。另三人刚开始不同意,但又想不出更具说服力的办法,不得已接受这招苦肉计。
覃泰说他和卧龙自残一刀即可,薛丁则不必,因为薛丁是临时加入,他没对杜青说,他判断鲁鹤骞也不会对杜红讲,就算她知道,薛丁也可以不认,他和卧龙都帮薛丁否认,反正鲁鹤骞死无对证。他这么做的关键原因是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到寻宝的事里来,人越少,露出破绽的几率越低,她们要了解情况只能问他和卧龙;当然,他也有意护了薛丁——这个事令薛丁一直很感激他。
随后他们依计而行。考虑到报案的真实性,他们提前伪造现场,在潞江镇将鲁鹤骞的车沉入怒江,并在车里留下少量宝藏,并夹杂部分在市场上购得的便宜古董,同时沉入河底;另外,他们在鲁鹤骞山间别墅的地下室里也做了类似的布置。
他们先以苦肉计稳住杜青杜红,接下来再使贼喊捉贼——匿名举报鲁鹤骞。
覃泰在大腿上自刺一刀,卧龙索性自刺两刀,肩上腰上各一刀。这招苦肉计果真管用,当杜青看到覃泰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她面前时,丈夫说什么她都不再怀疑;杜红有些怀疑,问得很细,覃泰说鲁鹤骞被水卷走,她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是覃泰拄着拐杖带她去潞江镇而非勐糯镇打捞,自然一无所获,覃泰和卧龙口风一致,她也就说不出什么了,而且她果然不知道薛丁在列。
随后警方接到举报,鲁鹤骞的车被警方打捞出来,并在车里和河底发现部分宝藏,跟着又在他的别墅地下室里搜出部分宝藏——鲁鹤骞从此被全国通缉。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这桩盗墓悬案,杜红随后也被警方调查监视,但她保密了。
在第一个问题基本告一段落后,他四人才来解决第二个问题——分赃。有了鲁鹤骞的前车之鉴,他们分赃进行得较为顺畅,但肖岭执意拿走了卧龙志在必得的八面金佛;另外,覃泰对连襟的事心生愧意,他依然只拿了原有的15%,多出来的5%他送给薛丁了,最终的分赃结果大致是肖岭拿40%,卧龙拿30%,覃泰和薛丁各拿15%。
(场景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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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丁在回顾这段很不光彩的经历时,杜红上脸过好几次,鲁飞泉将她劝住。
鲁鹤骞虽然归来数日,跟薛丁也有联系,但于当年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本来最开始是朋友,最后却为一笔横财彼此反目同室操戈,令众人唏嘘不已。
牛声想起去年光棍节覃泰给自己出的考题,看来多半是跟他们这段往事有关。
鲁飞泉道:“妈妈,你那天真的带我逃走了吗?我完全没印象。”
杜红点头道:“你爸爸回昌桐我并不知道,那天早上他突然给我打电话,没头没尾地说有歹人要上门来找麻烦,要我赶紧带你躲起来。他很快挂断电话,关了机,我就拨不通了。我觉得他的样子很急切,应该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只是他们寻宝的事一直很秘密,我也不敢张扬。于是我当天就带着你跑到广西去了,四天后才返回,”她斜了覃泰一眼,“跟着覃泰就瘸个腿上门报丧了。”
覃泰面露难色,覃柔也觉得难为情。
鲁鹤骞笑道:“老龙王,你那把枪是什么时候带上的?”
卧龙道:“我是跟肖岭借的。”
鲁鹤骞道:“你是从那个时候对我动了杀心?”
卧龙道:“我那时候已经入魔了。”
杜红冷哼了一声,以示鄙夷和不信,道:“你逼覃泰把老鹤扔进怒江,多有心计啊。”
卧龙看向覃泰,道:“老枪,这个事你一直在怨恨我吧?”
覃泰道:“你逼我做恶人,我确实很愤怒。我看你当时的样子没准儿真能杀我,我害怕跟老鹤一个下场,只得做你帮凶。”
卧龙面露惭色,道:“我也说不清我当时为什么就那么做,或许我当时真的已经堕入魔道了。”
覃泰默然。
鲁鹤骞对卧龙道:“你也不必过度自责。我一开始就给大家许空头支票,后来找到宝藏又那么小气,自己开溜。这些年我也反省过,责任首先在我,你那一枪也把我打醒了。”
卧龙心间一震。他今天有意来化解恩怨,对方也不死缠烂打,这多少令他感佩。
杜红道:“老鹤,这才是你这些年一直不回来的真实原因。对吗?”
鲁鹤骞神色凝重,点了点头,道:“这个世上,还是你最了解我。劫后余生,我就将自己放逐了。”
杜红道:“可这一放逐就是二十一年,代价也太大了。”
鲁鹤骞道:“没有这么多年,我们今天又怎么能坐到一起?”
众人默然。
卧龙笑道:“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问题也是此刻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鲁鹤骞道:“我当时很快就被冲进缅甸,被一个叫费潘的老农救了。”
卧龙道:“但你胸口分明中枪了呀?”
鲁鹤骞道:“我确实中枪了。子弹打断我胸骨,最后插在我右肺上,但幸好没全部钻进去。”
卧龙道:“那你的命真硬啊。”
鲁鹤骞笑道:“不是我命硬,是一枚胸章救了我。”
众人愕然。
杜红突然抢道:“我想起来了,以前你胸前一直戴着一枚胸章。”
鲁鹤骞点头道:“那是我外公在我满月的时候送给我的。他以前是个金银匠,手艺很好,专门为我打了这枚胸章。那胸章正面雕着一只鹤,背面刻着‘鹤立鸡群,一飞冲天’八个字,那颗子弹刚好打穿胸章。”
众人觉得离奇。
卧龙道:“那后来呢?”
鲁鹤骞道:“我养了大半年伤,又不能回国,就一直留在国外。”
卧龙道:“你在小黑山手下做事?”
鲁鹤骞道:“嗯。我一开始是在老黑山手下做事,老黑山死了以后我才跟小黑山做事。”
卧龙道:“为什么不做了?”
鲁鹤骞笑道:“老了,想休息。”
卧龙想起昨天小黑山对他提及鲁鹤骞害死了老黑山的事,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道:“你休息得了吗?小黑山是不是在找你?”
鲁鹤骞神色略变,道:“他确实找过我,不过已经过去了。”
覃泰对他这些年在东南亚的经历亦不知情,道:“他为什么要找你?”
鲁鹤骞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没什么可说的。”
卧龙见他不愿深提,也不便再多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鲁鹤骞笑道:“跟你一样,闲云野鹤,去过几天逍遥日子。”
卧龙淡淡一笑,郑重地道:“当年我有负于你,你想要什么补偿?”
鲁鹤骞道:“你今天能来看我,就是最好的补偿。”
两人对视一眼,欣然而笑。
前尘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黄金三镖客的宿怨至此化解。
大家又聊了一些当年寻宝的细节,也谈及各自这些年的经历。鲁鹤骞将牛声的身世告诉卧龙,卧龙惊讶之余也替他欣慰。他说自己明早即要出国,但并未提及贩毒一事。卧龙心想他既然出了国,小黑山自然再难找他,眼下他还是个通缉犯,待在国外更安全,于是祝他一路平安。
今夜一别,再见无期,大家决定到昌桐市区聚餐。
此刻已是傍晚七点多,暮色深沉,大家正欲出发,山道上竟然又来了两辆车——前面是辆黑色雷克萨斯,后面是辆黑色面包车。
大家甚是奇怪,知道此处的人不多,现在还会有谁来呢?
对方的车在门口停住,前面的轿车里首先下来一个人,鲁鹤骞当即惊道:
“小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