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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我意天下 第三集(2 / 2)

六月初三晚上的京都,一共发生了两件骇人听闻的重案,令得维护京都治安的新撰组伤透脑筋。

所谓的新撰组,本是听命于幕府大将军的特别工作组织,也可以说是捍卫京都城的最后武力部队,像是一般的骚动,本不至于惊动他们,但是因为这两件事情都不小,所以重担就落在他们肩上。

第一件重案,是发生在京都城内,昨晚宗次郎殿下与苍月枫公主在散步谈心时,忽然有一个猪头怪物出现,身穿女性内衣,手持男子下体形状的石雕,冲出来大喊大闹,不但令得苍月枫公主花容失色,更惊扰到了休养中的秀吉公。

“我们日本人,是最尊敬美丽女人的民族,居然有这种yin秽的猪头怪物惊扰苍月公主,实在是罪不可恕,一定要把它找出来,乱刀分尸。”

新撰组的小队长这样叱喝著队员,将这件事情摆在第一优先,一定要尽快消灭那个猪头妖物,免得它再出来骚扰民众。

不过,即使新撰组队员到处搜索,一时间也找不到这猪头妖物的踪迹,毕竟在日本历史上,从来没有这种事情的发生,现在忽然说要找个猪头怪,又不知道它的习性与生态,根本就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听说那个猪头怪昨晚离去之前,曾经仰天长啸,这会不会是一种暗示呢?”

“动物为什么会仰天长啸?为了要示警吗?”

“会不会是为了求偶?”

“有道理,俗语说,毒蛇出没的十步之内必有解药,难道在京都城里头另外有一个猪头女怪?”

当这个结论一出来,新撰组的诸人脸都快要白了,分外加紧搜查,要防止猪头双妖大闹京都的惨剧发生。

只是另一宗案件也不容小觑。迢迢万里而来的炎之大陆使臣,昨天晚上居然受到歹徒袭击,对方胆大妄为,竟是直接进攻驿馆,干掉了所有卫士,还连伤使节团多人。

炎之大陆使臣古高俊太郎,今天早上已经发表了严正抗议与愤怒,谴责日方的保护不周与治安败坏,这个问题倘若处理不好,将会严重影响两国关系,甚至让两块大陆彼此间留下恶劣印象。

天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新撰组成员也是万般无奈,因为那批歹徒来去如风,除了从古高俊太郎口中得知她们全是女子之外,并没有留下什么可供追踪的线索,众人搜查起来也倍添困难。

两件不得不处理的大案子,却都变成了无头悬案,当上头的破案压力越来越大,新撰组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首先,是要为炎之大陆使臣一行人找个新的住处。驿馆在昨晚的骚动后,已经乱七八糟,没法再住人了,其余的偏远驿馆也不见得安全,只得帮他们在市中心的热闹地段,包下一个豪华旅店,作为暂时居所。

“嗯,那就选这里好了,看起来地方不错,名字上头也过得去。”

经过古高俊太郎大使的圈选,一家名叫“池田屋”的旅社中选了。虽然让异国大使住旅社,就外交礼节上有些不妥,但眼下也只好这样执行。

就这样,有雪一行人提著行李,浩浩荡荡地住进了这间民营旅店。因为昨天的袭击,他们几乎人人带伤,不过却幸运地没有什么重伤之人,还保有了行动力。

“动作快,不要只是在那边拖,把东西全部都搬进去,快一点!”

叱喝著众子弟,白澜雄仍旧在他的岗位上努力,没有丝毫懈怠。在这边的白家子弟当中,以他的武功最强,昨晚被狂牛拖冲一阵,除了手臂拉伤和擦伤,并没有什么严重伤害,现在绑个绷带就没事了,只不过昨晚临时戏瘾发作,演了一段临终戏码而已。

当然,知道自己被愚弄的兰斯洛,险些就把这个愿意为了戏剧付出生命的艺术家当场宰杀,让他为自己的理想殉道。

今天一早,透过白家的窃听,兰斯洛大概知道了新撰组正在为了两大案件而奔波,而他们的讨论更是让兰斯洛把耳机扔到一旁。

“居然说我穿女人内衣当街跑,那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做?他们以为我是韩特吗…

…真是混帐到家,我要把这些日本鬼子全部干掉!”

兰斯洛似乎很愤怒,如果是以前,他这怒气可以持续一整个上午或下午,甚至会延烧到第二天,可是现在,他在几句愤怒话语一骂之后,就立刻回复了冷静,重新坐下来,眼睛看著前方,怔怔地思索,没多久之后,还会好像很有趣似的微笑起来。

这种情形看在有雪眼中,特别明显。无疑老大已经不像从前,但是和刚刚登上帝皇之位的那段时间相比,现在的感觉又没有那么冰冷,就好像他已经从这两种极端里慢慢取得了均衡,开始用这标准调适一个新的自我。

(干得好喔,这样才是你的作风嘛……)

追随兰斯洛日久,有雪的感觉自然也特别深。刚刚即位时的兰斯洛,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那并不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最成功的领袖范例,但是……总觉得如果有选择的话,自己并不想在那种人的手底下做事,压力太大了。

现在这样的感觉,就很不错。这样说来,老大或许也为了各方面的调适煞费苦心吧。

兰斯洛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有雪的这些心思。昨晚从京都城狼狈而归,可以说是一件奇耻大辱,但如果同样情形再次重演,自己也没法改变,所以他把心思集中在该如何破除诅咒,回复本来面目上。

另外一方面,昨晚枫儿问出的话,让自己很在意。那个叫做宗次郎的小鬼,只怕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因为自己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尤胜天草四郎的威胁……还有,那个天位之秘,究竟是……

越想越不放心,兰斯洛向白家子弟下了严令,设法全面监听新撰组、京都城内的一切讯息,务必要查出天位之秘的相关情报。

不过,在各种杂务处理到一个段落后,兰斯洛也面临了一个新问题。

“什么?**?”

当众人集合起来,要求兰斯洛实现前几晚的承诺时,他还真的是呆了一下。

“有没有搞错?你们现在每个人身上都带伤,就算伤势不重,起码也会痛吧?现在去妓院,你们玩得起吗?”

这个尴尬问题,自然是由左大丞相亲自回答。

“老大,这样说就不对了,带大家去这里最大的妓院,那是你金口亲诺的事,现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到国外用公费**,这是每一个公务员的毕生志愿,难得我们有这机会,不去又怎么可以呢?”

“我说带你们去妓院,那只是打算大家一起去喝酒……”

“去妓院只喝酒不办事,老大你不是这样好笑吧?如果真是这样子,那你乾脆去下头的餐厅,买几客儿童餐照烧牛井,大家在这里喝家家酒吧。”

“啊呀,好嚣张啊,到底是你是国王还是我是国王,你声音这么大,不把我放眼里了吗?”

“那当然是我……”

说得太顺口,有雪给兰斯洛瞪了一眼,乖乖地住嘴了。

“有本事啊,不愧是连大魔神王和白鹿剑圣都要向你屈膝摇白旗的脚色,这么有自信,下次强天位战时我就第一个派你出去,单挑陆游。”

兰斯洛摇摇头,道:“那么,你们是无论如何都打算去罗?”

没有正面回答,但所有的请愿者都默默地拿出了一本《京都风月》。那是最新版的京都红灯户指南,详载了各种寻芳问柳的资料。

既然是大势所趋,兰斯洛自然无法阻拦,要有雪找来池田屋的老板,询问何处有好的妓馆。

京都此时是日本第一大都市,商业鼎盛,人潮川来流往,著实热闹。日本在男女情事上的观念,比风之大陆还要开放得多,各式妓馆当然是不少,然而,当池田屋老板听完有雪的要求,询问此地最好的妓院、最出名的妓馆时,他却面有难色。

原来,日本这边最高级的妓馆,里头的艺妓都是卖艺不卖身,如果客人有才情,相貌英俊,令她们倾心,这才会留客人度夜,而且往往一夜风流之后,发生了恋曲佳话。

同时,因为秀吉公在位,宗次郎殿下又甚注重豪门贵族的行为,如果凭恃强权势力,欺凌弱女,这种行为不但会被处刑,更会遭到全民不耻,所以即使是在欢场,仍没有人胆敢恣意胡来。

这也就是说,假如大使一行人想要外出玩乐,又想坚持最高等的妓馆,这恐怕不能让大使尽兴。

“各位同胞,你们意下如何?愿意只去听歌喝酒吗?”

看著后头一堆死握著《京都风月》不放的同胞,有雪就作了正确的决定,向老板问起“可以直接嫖,不用多花时间谈情说爱的高级所在”。

“那……最好的一家,大概就是幻雾似真居了,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同胞们,上街**去啦。”

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多么败坏他国名声,有雪率众出门。

说是率众,倒也有些怪异,因为兰斯洛现在的状况,不可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但他又不愿意躲躲藏藏,所以只好坐在马车里头,隔窗看著外头景象。

出门时,负责护卫的日本士兵感到很奇怪,私下询问古高俊太郎大人欲往何方,没想到对方却是大剌剌地回答。

“**。”

士兵们大吃一惊,虽然他们的阶级低,不太了解这些达官贵人的想法,但是身为一国大使,居然在出使他国时公然**宿娼,这种事不是有失国体吗?

“少见多怪,在我们炎之大陆那边,遍地都是妓院,十岁之前没进过妓院的男人会被人耻笑,我们……”

越说越不像话,幸好兰斯洛看不下去,命人把这位胡言乱语的大使拖了回来,但却已经让一众日本卫兵目瞪口呆,难以想像大海对岸是个何等堕落的国度。

“老大你不用太紧张,反正丢脸也不是丢我们的脸,这么难得的机会,不用太可惜了。”

“你也知道这很丢脸?你这种行为,和素行不良的三流观光客有什么两样?”

两人边看边谈,欣赏日本的街道风光。自从到日本之后,打打杀杀不断,甚少有放开心情游览的机会,现在四处逛逛,感觉反而不错。

或许是因为在首都的关系,看上去日本人民甚是富裕,衣著虽然说不上是华丽,但是料子却都不错,走在街上也是高声谈笑,街道两旁的酒馆,更是不时传出轰笑声。

比较引有雪注意的,是一些配刀的浪人。他们不是正职武士,虽然习有武术、腰间配刀,却仅是一介平民,某些看来相貌特别凶恶的,搞不好身上可能还背了几宗刑案。让有雪感到兴趣的,是这些浪人一个个都把右臂缩入袖子内,左手拎著酒壶,一面走路一面狂饮,胡子也不刮,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倒与兰斯洛甚为相似。

“老大,你看那些人的样子,其实我觉得你满适合当日本人的。”

“胡说八道,老三才是日本人,关我什么事了。”

“其实,老大你的表情才真是奇怪。作为一个独裁者,你是要来征服这里的,看到这边的样子,应该要很邪恶地笑起来才对啊,可是我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又在胡说了,我现在这种头脸,你也看得清楚我的表情吗?”

没有多理有雪,兰斯洛大步地向前走。而虽然遭到了否认,但有雪仍然看出了一些兰斯洛的心思。为了要保命长生,雪特人察言观色的功夫向来是很好的啊……

不多时,众人抵达了那间叫做“幻雾似真居”的妓馆,不同的感觉,果然令众人眼界大开。

屋子是一般的和室,地上铺塌塌米,从外观上看来,房子和其他建筑并没有什么区别。屋内非常简陋,除了塌塌米以外,几乎只剩下一只昏暗的灯笼。

吃的东西要随桌子另外拿进来。吃喝完毕会撤走,然后铺上被褥就可以做该做的事了。

屋子虽然普通,但是屋子里的美人,却是令众人眼前一亮。与外头挽著半月髻、穿戴整齐的日本妇女不同,这间妓馆里头的妓女,和服样式华丽、鲜艳得多,人人露出雪白的肩头,开叉的下摆,随著肢体摇晃,一截粉嫩修长的**,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然而,目光往上看去,感觉就不是很好,因为此地风俗,女性总是在头上簪花,脸上抹了厚粉,昏暗灯光下,只能看见一片惨白,脸颊上还抹红,而且是那种很鲜艳的红色,乍看之下的第一眼,还真是有点吓人。

她们并不是就穿著和服,在那边闲晃,有些笑语盈盈,接待客人,有些则是抱著一种名为“三味线”的长琴,拨弹著极具异国风味的曲调。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人人难免有些紧张,不约而同地从怀中取出那本《京都风月》,翻看到基础常识篇。如军旅般整齐划一的动作,让兰斯洛只有摇头的份。

根据上头的介绍,在日本,艺妓的称号是“太夫”,比如一位名叫“紫”的姑娘,就称为“紫太夫”。当然,这一般只是个花名。

“可以了,你们各自去选个喜欢的玩吧,我说过的话,绝对不会不算的。”

既然进入妓馆,兰斯洛就放手不管了,这是属下的娱乐,自己出钱赞助就好,用不著亲身下场。

“那么……有人要叫东西吃的吗?”

话一出口,光是看属下的表情,兰斯洛就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

“你们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带了一群公狗来逛院子?”

大家志趣不合,于是分道扬镳,白澜雄领著兴冲冲的组员走了,兰斯洛一个人包了一个花厅,点了以生鱼肉为主的一些料理,独自饮酒,余人则是各自散去,找自己的乐子去了。

既然是离开马车到外面活动,兰斯洛就难以再隐藏自己的相貌,可是猪头怪人这两天又是被全日本通缉中,无奈之下,只好做一些改扮。

隐身力量是行不通的,如果隐身,那就不能喝酒了。斗笠面罩之类的,遮遮人脸还可以,对猪头却无能为力。人皮面具那更是戴不上去。最后是有雪想到办法,用绷带把兰斯洛头脸密密麻麻地缠住。

只不过,缠住外表容易,要让人看不出这是个猪头,那就麻烦得多。最后,也不知道缠了几圈,从外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大圆球体,端的是头大如斗。也幸亏兰斯洛没兴趣嫖院,不然他这副怪模怪样,真是没人敢接。

“喂,老大,你不一起来吗?”或许是为了兄弟义气,有雪挽了两个浓妆艳抹的美人,来找兰斯洛。

“这边有两个女的,我们刚好一人一个,等一下还可以交换。兄弟一场,我知道你现在有老婆和没有一样,枫儿小姐又不理你,你一个人也苦闷了很久吧?不要在那边装样子了,快点过来爽吧!”

满是诚意的邀约,被兰斯洛比了一个很粗鲁的手势,**地把门关上。只听得门外有雪的大笑声越来越远,兰斯洛心中叹气,这义弟真是无法无天,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在坐定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仔细阅读。这是受白起影响之后的新嗜好,如果是过去,他只是因为有需求而去找书,但现在,兰斯洛确实是悠闲地享受著阅读之乐。

当然一开始并不是这样子,而是坐下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手上就想要拿一本书,不由自主地翻著看,虽然觉得非常的想把书丢开,但就是克制不住一页一页地看下去。这……或许就是大舅子的强迫学习吧。

只是,自己这一次看的书,有些特别……

“罗莉:很漂亮的小女生。正太:很可爱的小男生。cosplAy:模仿小说或是戏剧人物穿著与言行的一种行为,相传是自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奇特嗜好……什么啊,听起来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用语。”

上次听白澜雄说那些奇怪字眼时,兰斯洛觉得耳熟,似乎在大舅子传给自己的知识记忆里头有过,但白起显然把这归类成“不需要记住的记忆”,自己好奇心起,私下找书来查。

“白家人还真是怪异啊,没事玩这种东西,是嗑药嗑太多,脑子坏了吗?”

这当然是得不到结论,兰斯洛也不甚在意,将整本书翻完之后,瞥见一叠放在角落的书册,顺手拿了起来翻阅。

那赫然是幻雾似真居的花名册,里头用浮世绘的风格,为每一位妓女绘制一张精美图像,底下题有诗文,作为纪录,也供客人点选。里头图像绘制得栩栩如生,配合半遮半露的装扮,很是有一种冶艳风情。

看那堆书册高高一叠,只怕这幻雾似真居还是家历史悠久的老店,左右无事,就翻看起来。

“啊!我以为你一个人在干什么,原来是自卑得躲在这里看书打手……嗯,老大,你不必这么压抑啊,男人出来就是要花天酒地,你有钱有势,何必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有雪推开门,老实不客气地闯了进来,看到被兰斯洛放在地上的字典,更是大笑。

“到妓院来查字典?老大你不是这个样子吧?啊,还是你刚刚拿字典来打手……

呃,老大你真是英明神武,连做这种事都与人不同。”

兰斯洛一记杀人目光瞪了过去,但因为现在的这个木乃伊造型,看不见表情,大大失去了威胁性。

“你不是去**了吗?为什么来这里?雪特人难道连办这档子事都那么快吗?”

“老大,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如果我现在把你丢下,自己去爽,你回国之后不找我麻烦才怪咧。”有雪道:“别说我不够义气,现在我有妓不嫖,专诚陪老大你喝酒来著了。”

“……和你在一起,酒的味道都变臭了……”

讲是这样讲,兰斯洛并没有拒绝,两名义兄弟就这样喝起酒来。言谈之间,兰斯洛也把昨晚潜入京都城,耻辱而归的事情告诉了有雪。

“现在想到枫儿和那个变态小鬼在一起,我就好担心啊,那个邪恶、变态、下流的正太小鬼,千万不要用他的脏手去摸枫儿,不然真是……”

“去,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追根究底,老大你实在是不会泡妞。”有雪道:“要争霸天下、比武决胜,这个我雪特人是不成的,可是说到下药**……呃,我是说,泡妞的技巧,老大你还得拜我为师。”

“拜你为师?你好大的胆子啊?难道不晓得自古以来想要骑在帝王头上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吗?”

兰斯洛笑了一笑,动作忽然顿住。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从气氛变得凝重,有雪就知道有事发生。

“怎么了?老大?是不是有敌人杀来了?”

兰斯洛笑而不答,却突然趴伏在地上,像只壁虎般迅速爬行,将前后左右的门窗全部关好,甚至还游爬到墙上,实际确认屋顶上无人窃听。

“老、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有雪的疑问很快就有答案,因为兰斯洛闪电般地掠回他身旁,寒光一闪,风华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把你所谓的泡妞秘笈全部给我说出来,只要有一字不实,被我用天心意识读出你的思想,我就直接挖出你的脑子,读你的记忆。”

“哇,不过是泡个妞,用得著这么拼命吗?老大,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

“嘿,不知道是哪个人最近梦话特别多,你昨晚不是才骂我有异性没人性吗?”

“不是吧,连我的梦话你都听去了,我明明用橘子塞住嘴巴的。”

“那真是抱歉啊,何止是你的梦话,我连你昨晚的梦都一并读过了。”

“呃……那么……看人做那档子事,感觉会不会很亢奋?”

“……连续看你做完三十次后,更后面的就没有感觉了。”

如果任这对话进行下去,那就不知道会说到什么地方去了,所幸兰斯洛止住了雪特人的话头,继续回归到本来话题,而有雪也提出一个问题。

“老大,论武功,当今世上你是一等一,可是你们这些绝顶高手,除了整天打打杀杀、成王成霸之外,有没有想过一些其他的事情?像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如果你有一天没有武功了,不能再去喊打喊杀了,那你要做些什么?”

兰斯洛一怔,对这个问题思索起来。即使身上没有武功,他的壮硕体格也是会在寻常格斗中占上风,所以完全没想过这种问题,更何况养父皇太极的中心思想,向来认为强者生而好战,如果有一天没得战了,那世上还要高手做什么?

不过现在想想,这观念也未必就是对,自己已经有了独立思考,并不需要什么事都遵循养父的思想。那么,当有一天没得战了,自己该做什么呢?

“白家的人,在这上头很会想喔。无忌公子好像很鼓励他们,除了战斗之外,另外找些嗜好来充实自己的人生,像那头白澜雄,就是没事玩一些奇怪的东西……”

“……所以他昨晚拿全家性命来玩cosplAy?”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有雪道:“我想说的是,老大你如果要泡妞,能不能做一点比较像正常人做的事啊?天位强者确实是很强,可是强不强这种事,和追女孩子是没有关系的。猴子王再强,也追不到人类女孩子啊。”

“所以……”左侧侧头,又偏往右边,兰斯洛还是没想通,“你要我做些什么东西?直接扑倒她就办事吗?”

“那是原始动物的求偶方式,不能拿来这里用啦。”有雪摇头道:“老大你看起来好像是喜欢枫儿小姐的,可是你又了解她多少?”

“她的过去,她的生命,我全部都知道,这点可比你这只知道和她摸摸手的家伙要强得多了。”

遭到奚落,有雪却笑道:“是啊,可是老大你这知道她过去、了解她整个生命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女人喜欢什么?有什么嗜好?讨厌些什么?除了把她扑倒就上,向大家宣告她是你的女人,你又比我多会什么了?”

假如照平常兰斯洛的个性,肯定会把雪特人斩成一百八十几段,然而,在这些话入耳的瞬间,他也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是啊,刚刚自己还笑白澜雄一干人,像是一群发情的公狗,进了妓院就丑态毕露,可是自己比起他们又好到哪里去呢?

过去,自己一直认为与枫儿、小草之间的情感,是彼此身心最深的契合,不必用外在行为来表示,相互间都很了解对方。可是,这种想法是不是也变成了吝于付出的藉口呢?

不管枫儿待己有多情深义重,自己却总是给她增添了困扰,虽然说这是自私决定下的必然后果,但至少也该有些补偿的行为吧。

唉,真是搞得一蹋糊涂,连雪特人都不如了……

“老大你也不用这么介意,我相信枫儿小姐对你是有心的,而你对枫儿小姐也是真心真意,只不过,女孩子是要哄的,你还是得改变一下表达方式才行啊。”

“枫儿很坚强的,才不是普通女孩子,不需要一般女孩子那种……”这句话出口,连兰斯洛自己也觉得很心虚。

“是啊,她很坚强,她还是个在香格里拉狂看言情小说的坚强女子咧!老大,还是那么一句,女孩子是要哄的。”

在兰斯洛一副“你怎么知道枫儿在香格里拉打工”的疑惑表情中,有雪只好坦白,小草大嫂上次聊天时候偶然谈到一些,白无忌老兄前次喝酒时不慎又说了一些,加上华扁鹊师父的无心之言,整件秘密的轮廓就很清楚了。

“嗯……追女孩子真的是用哄的吗?”

“总不成老大你以为追女孩子是用扁的吗?”有雪笑道:“老大,加油啊,我很看好你的……”

兰斯洛却没再回应,毕竟在这种事上头,是很难坦然说谢谢的。之后两兄弟也没再多话,仅是默默地看著那堆浮世绘春宫画册,直到胡翻乱翻的有雪,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惊小怪。”

兰斯洛皱著眉头,凑过去一看,一双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一样,“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不是吧……”

“可是,老大你看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啊。”

饶是传承了白起的镇定功夫,兰斯洛现在可怎么也都冷静不下来,眼睛死死地盯著画册,心头泛起阵阵恶寒。

“真是想不到啊……老大,我们发现了这么重大的机密,会不会马上被人灭口啊?”

这话将兰斯洛点醒,他霍地站起,惊道:“不好!大家有危险……”

这话已经说得太迟了,因为没等兰斯洛发声警告,白家子弟的哀嚎声已经在各处响起,此起彼落,声音比被敌人乱刀痛剐还要凄厉,让本来要出去警告的兰斯洛停下脚步。

“唉……太晚了,**之前果然是应该要小心的。”

兰斯洛摇头叹息,有雪则是心有余悸,暗暗庆幸逃过一劫,不然刚才自己搂著两个“妞儿”一起进房,现在的打击也是双倍,可能已经被气得吐血身亡了。

“嗯……这么想起来,从以前开始,我进妓院的运气就不好啊……”忽然想到在杭州的那一段经验,兰斯洛不禁微笑,当年自己第一次和小草进妓院,还给人家踢出门外,第二次去则是给人追斩了几条街,和那些时候相比,这次还不算衰呢。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是放心得太早了,因为几乎是这念头一闪过,兰斯洛便感应到有人贴近此地,并且意欲窥视的讯息。

武功很不错,能够潜近自己到这等距离,该是小天位中的强手了,但却不是像枫儿那一类,学习过专门隐匿身形、来去无踪的技艺,以至于自己可以轻易发现。

假如说日本没有其余的秘密高手,那么根据自己所见,这样的人选怎么想也只有一个……

兰斯洛瞬间考虑过挟持有雪,以表示自己与他无关,但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对方似乎不是一个会被这种小技俩所惑的人。

既然这样,就只有开战了吧……

拍拍身旁的有雪,兰斯洛忽地纵身飞起,破屋而出,之后更不回头,迳自往东北方飞去。

果然,自己身形一现,对方立刻跟了过来,虽然说不擅长匿踪之术,但是轻功却著实不错,这也难怪,她本来就是应该飞翔在空中的种族啊……

照理说,飞掠到人口比较没那么密集的地方,是比较方便交手的,但是兰斯洛却另有打算。在这样的闹区,行人来来往往,交手不便,假如说没有打算拼个生死,那么在这里交手反而是一个摆脱敌人的好环境……

“前面的嫌疑犯站住!我是新撰组副长斋藤泉樱,我现在怀疑你和一宗妨碍风化案件有关,请你和我回去协助调查!”

(什么?!)

给入耳的话语吓了一跳,兰斯洛放弃飞行,翻身一跃,落定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脚才踏稳,背后劲风声骤响,一把朱枪就刺了过来。

(嘿,太小看人了吧。)

兰斯洛一反手,已经将枪尖拿住,自己趁机一翻,已经转过身,借力后跃,手上亦释放出和朱枪上爆破劲道相抵销的天魔劲,轻描淡写地将这一枪化去。

只是,劲道才发出,兰斯洛便晓得手上的感觉不对。那把朱枪竟然在刹那间分解,化作一把锁链枪,比之前更灵活、更及远地追击过来。

(搞什么鬼?这也是龙族武技吗?)

无暇多想,兰斯洛虚空一拍,震开锁链,想要把距离拉得更远,但是掌力甫发,锁链虽然受力弯曲,却没有被震得很远,其余部分反而缠了上来,最前端的枪尖更像是有生命般,骤然跳跃起来直刺向兰斯洛肩头。

从来没碰过这么灵活的奇门兵器,兰斯洛一时间也有些穷于应付,当下守紧门户,以灵活身手在锁链枪阵中闪避自如。

过不多时,他就瞧出端倪,整枝锁链枪长达十尺,以一尺为单位,之内的真气独立运作,像铁鞭一样攻击,又或者摺叠成角,阻挡退路,倍显灵活,锁链枪就像是一尾有生命的大铁蛇,吞吐伸缩,弯曲攻击,更不时试图缠绕上兰斯洛的身体。

回思生平所见武学,只要具有天位力量,要把一根十尺长的锁链枪这样挥动,并不为难,但要使得这样灵活,彷佛是十几个人联合攻击,那就需要极为高段的天心意识,除了白起,自己还不晓得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原来如此……是苍龙心法的变化,所以她才能作到……有一套啊,这样的打法我还是首次遇到呢……)

确实是很讶异,因为根据自己一方与她多次交手的经验,这女子虽说临敌时应变能力不错,但整体上仍是继承白鹿洞的正宗风格,并非作战起来机变百出,会用一些偏门技艺求胜的人。

朝敌人打量过去,兰斯洛不禁心下称赞。这个敌人本来就是美人,即使自己与她为敌,这点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而换上武士装扮的她,更是有一种异于过往的帅气。

黑色衣裤为底,罩上天蓝色的外套,两袖都滚著锯齿形的白边,裤管比普通款式要宽大,腰间挂著一长一短的两柄日本刀,脚上踩著木屐,头上则绑著白色的布条,额前是黑色长方形的图案。最醒目的一点,却是当两人错身而过时,兰斯洛在她背后看到一个赤红色的“诚”字。

“打扮不错啊,紫钰小姐,不过没想到你这么不长进,沦落到来帮日本人卖命,真是丢脸啊。”

一时间还游刃有余,兰斯洛在出言调笑的同时,仍是继续打量著这位精神抖擞的龙族美人。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看多了绑著和服背饰,背部微驼的日本女性,现在看著紫钰比一般日本女性更挺直的腰背,虽然不见得胸部特别突出,但外表上却显得更具自信和英气,映著她专注于战斗的神情,彷佛就是一个俊美无双的侠士。

只是,被兰斯洛这样一叫,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迷惘。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紫钰是什么东西?”

这反应让兰斯洛大为诧异,再看到对方不似作伪的认真眼神,一个想法闪过他脑中,令他脱口而出。

“不是吧?你这个蜥蜴女,又失忆了?!”

这句话才出口,兰斯洛自己也呆了一下。

(奇怪……为什么我会说个又字呢?)

这件事委实古怪,但此时显然不是细想的时候,因为对方全然不受到干扰,而交手至今,对于锁链枪的变化,自己虽然掌握得更多,但动作速度却有些跟不上。

(多想的话,头又要痛起来了……速战速决吧!)

兰斯洛本来就不是以速度见长,当跟不上锁链速度,索性就直接放弃,任锁链缠满全身,然后以护身气劲强行迸裂。

这柄锁链朱枪,只是由精钢所铸,并非神兵,虽然以天位力量护住,但是当两股天位力量强烈撞击,那是绝对无法承受。

不过,当锁链缠上身,兰斯洛从里头的气劲变化,就暗自叹息,自己居然笨到忘了焚城枪劲的独有爆炸性。

轰的一声,整条锁链枪炸得粉碎,每一尺为一处爆炸单位,增幅起来,几乎就是中了十多枪全力而发的焚城枪。若是当前任何一名小天位高手挨了这记攻击,就算不当场身死,也是重伤垂危了。

但是,这样子的攻击,却对兰斯洛没有什么意义……正确说来,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意义的战斗。两个天位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远,陆游驾临北门天关的那一战,就已经把结果清楚展现在世人眼前。

已经臻至强天位修为,只要认真起来,不管对方用什么巧招,兰斯洛都可以恃强破解,彼此间的攻击威力相差过大,就算站在这里多挨几十记枪击,也不会对兰斯洛造成多大伤害,稍稍运一下乙太不灭体,便将这些细微小伤催愈,他甚至还行有余力地压制爆炸威力,不伤及脚下的民房。

然而,本来以为单凭这样,就可以吓到敌人,但对方却对这样大的实力差距视若无睹,豪不犹豫地冲了过来,近身攻击。

没有退避的必要,兰斯洛不想做这种事。本来只要挥手一斩,很容易就可以把她干掉,但对于这个曾经杀害过自己弟兄、逼得自己万里逃亡的女人,心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升不起恨意……

最后,兰斯洛仅是任她近身,挥起来的右手柔柔地掠过她耳畔,将梳理整齐的发丝一拨一撩,欣赏这男装丽人在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女儿家风情。

也就是这样一下,敌人的攻击已经打在身上。并不是刀,而是指头,数十记密集的戳刺,准确地撞击在**位上,不似龙族的武学风格,让兰斯洛错愕起来。

(唔,是老三的小天星指吗?用得可不错啊,她从哪里学到的?该不会是那个叫宗次郎的小鬼头吧?)

脑里想这件事,兰斯洛就对小天星指不甚注意,直到对方的最后一刺,胸口蓦地剧痛起来,才惊觉不妙,猛地发劲,将她震开。

乍分乍退,兰斯洛察觉到她最后那一记攻击,并非是小天星指,甚至也不是以食指出招,而是用小指来戳刺。

由于身体结构的问题,普通的指法,都是以食指来攻击,中指、拇指就比较少见,小指因为不易施力,通常不会拿来进行主力攻击。但以兰斯洛所识的武学之广,却是知道一门奇门武学,专门以小指发招。

天魔功外门应用技的一门天魔刺,专破各种护身罡气,重创心肺经脉,特别是配合天魔功的吸蚀劲道,虽然说小指的伤害力不大,但是只要给戳中要害,往往就有一击毙命的效果。

(不是天魔劲,出手也不够正宗……可是她是怎么学会魔族武学的?也是那个宗次郎小鬼传给她的吗?)

几个疑团在脑里盘旋,兰斯洛终于认真了起来。不必什么动作,从身上散发的冷凝气势,让一直勇战不退的她,缓慢而慎重地后退几步,拉远彼此距离。

两人的打斗,早已惊动附近人群,不但下方有人围观,指指点点,就连新撰组的队员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如果不速战速决,等一下就很麻烦了。

几个战术在兰斯洛心中成形,但在他有所决定之前,浮上心头的一道警讯,让他改变了主意。

(什么人在旁边偷看?阴森森的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嗯,有天位力量,是什么人?)

估量不到,兰斯洛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出手,给别人掌握到自己的破绽,当下一声长笑,飞身便退。

“哈,蜥蜴女,咱们两个今天到此为止,改天再找你玩过。”

以兰斯洛此时武功,说走就走,她虽然试图拦阻,却给他几道隔空掌劲阻住去路,只得放弃追击,喝令新撰组队员与己一同离去。

而这些景象,自然也落入一众旁观者眼中。

“……枉费我们刻意隐藏,居然还是被他发现了,这人的武功比之北门天关一战,似乎还又高了些啊。”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可是却又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沙哑,彷佛是两块石头彼此摩擦一样。

“要是这样的距离还察觉不到,这种强天位也可以准备后事了,莫要说是他,就连那个蜥蜴小娃儿,也发现了你的邪气啊。”

“嘿,老师的意思,总不会要我改个名字吧?”

谈话的两个男子,都穿著长袍,一黑一红,彷佛很讨厌太阳光一样,不但遮住面孔,连手上都戴了手套。

而当看到兰斯洛背影消失不见,他们两人才回转过身,面向在他们身后等候了一会儿的客人。

两人的对面,站著几名身穿灰色长袍的客人,虽然袍角上绣有神职人员的光明徽印,但源自身上的一股阴冷感觉,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久等了,各位长老,让各位久候,真是相当抱歉,那个魔胎的武功,几位想必刚刚都看到了,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我们的诛魔大计吧。”

几乎是一整夜没睡,枫儿在昨晚与那猪头敌人对峙之后,就起了疑心,因为那猪头兽人所使用的武学,赫然就是鸿翼刀法。

绝世天刀的刀法,为何会被一名猪头人所使出来?就自己所知,王五对这套刀法非常重视,除了他本身之外,就只有把这套绝刀传给师弟兰斯洛。所以综观天下,拥有天位力量,又会使鸿翼刀法的,就只有这两个人了。

王五应该还在恶魔岛上,这个兽人不可能是他。

可是,兰斯洛大人又怎么会变成一个大猪头呢?

这件事真是越想越怪,本来想要立刻去驿馆,找有雪查问,但却被宗次郎缠得脱不了身。这孩子缠人的本事,真是和青楼的那位义姐有得比,被他这样拦身一抱,简直就像是被一只大章鱼爬上了身,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早上,可以找机会溜出去,易容改扮,跑到有雪居住的驿馆去,却得知他们一行人受到袭击的消息,整个驿馆乱糟糟的一片,有雪他们也已经人去楼空。

“那么……请问一下,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得到池田屋这个答案,枫儿又匆匆地赶去,怎知道仍是扑了个空。旅店老板刻意为大使保密行踪,不肯吐露,最后枫儿还是用武力威逼,这才问到答案。

“他们到哪里去了?什么?**?”

枫儿只有暗自叹气的份。本来就知道让雪特人掌握大权不会有什么好事,没想到他会胡搞到这种地步,即使是伪装,好歹也是身为一国大使,这样子在外宿娼嫖院,成何体统?

匆匆又赶到那家幻雾似真居,总算见到了有雪。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骚动,正自闹乱成一团,十几名白家子弟像是吸了毒气一样,表情抽搐地坐在一旁,只有那名叫做白澜雄的领队,正自对他们大声呼叱。

“没用的东西,不过就是看到长毛象而已,这样就把你们吓倒了吗?我还不也是看到了,那又怎么样呢?晃来晃去而已嘛!你们自己身上没有吗?不中用的东西!”

和无精打采的子弟们相比,白澜雄趾高气昂的态度简直是异常了,特别是,当他提到“你们这样还算是男人吗”,听到男人这个字眼的白家子弟们,一个个都抱著头蹲了下去。

“他们怎么了?”

“别在意,不过就是**的时候遇到小小挫折,好比事后发现自己生花柳一样,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几次这种打击的。”

有雪不正经地的回答,令枫儿皱起了眉头。好歹曾经在青楼里头待过不短时日,对于各处妓馆的花招,她不是不清楚,看这状况已经料到个大概,当下也不多言,直接追问兰斯洛的行踪。

“这个……老大好像没有交代,他听说我们要来**,马上就很不屑地走了,没理由会……”

问起正经话,有雪自然是胡说八道一堆,不肯吐露实情,枫儿自然也没办法好想,只得交代,如果兰斯洛归来,一定要马上通知。

“还有……有雪大人,那个猪头人……该不会就是……”

这句话出口,连自己也觉得荒唐,枫儿摇著头离去了。本来该直接回居处驿馆的,可是因为脑里想著一些问题,脚下也不禁慢了下来。

有雪一干人在日本根本不可能有仇家,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大使身分,照说没理由被人袭击,为什么会有人杀进驿馆,要取他们的性命呢?

是身分被人看破?还是有人想对炎之大陆的使者不利?亦或者……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昨晚好像看到紫钰,在北门天关失踪的她,为何会到日本来,而且还似乎不认识自己,这件事委实匪夷所思,看来也是要追查一下了。

让人疑惑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可是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忙,白家的监视系统似乎没有半点作用,尽管自己是已经认命了,不过这负担实在是重了些吧……

方自疑惑,忽然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波动,在西方,有人正在进行天位战,会是兰斯洛大人吗?

枫儿心生疑虑,正要赶过去查看,后方一声大叫,让她停下脚步。

“喂,前面那位美美的花姑娘,可以陪我去喝杯茶吗?”

这是再明显也不过的搭讪了,在京都,有许多出身富家的浪荡子弟,整日在大街上闲逛,向美丽女子搭讪,只要态度不逾矩,对方倒也不以为忤,但枫儿此刻又怎有闲情理会了?更何况,为了要溜出来,她已经特别改扮过,掩去脸上丽色,和美貌扯不上干系,没理由会被男人看上的。

“前面那位花姑娘……穿灰色衣服,手里拎个小袋,脸上还易容的那一个……对,不要怀疑,就是你,不要左顾右盼,西纳恩和青楼教出来的易容术,就那么几百套,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吗?”

说不大吃一惊是不可能的,会用这种口气说话,全日本恐怕只有一个人,枫儿蓦然回头,隔著长街中汹涌人潮,看到在街尾发话的那个人。

换去了本来神职人员的长袍,改成浪人似的打扮,脚上穿著木屐,腰间斜斜挂著一把木刀,手里拎著一个写著“醉”字狂草的酒壶,天草四郎就站在那里,微笑地朝这边望来。

势难想到会在这里被盯上,枫儿心里闪过几个念头,却终究是顾忌对方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雷因斯的公主丫头,傻呼呼地站在街心很不好看吧,赏个脸,和我这英俊老头子去喝杯茶吧。”

以武炼的方言说出,代表没有拆穿枫儿身份的打算,既然对方有这样的诚意,枫儿也只有默默跟著走。

“你想做什么?”

被带到一间酒馆内,枫儿本想维持沉默,以静制动,但是对方却比她更为沉得住气,自顾自地要了绿茶、羊羹这一类的茶点,然后就喝起茶来。如果这样拖下去,可能很久都无法脱身,要是这人有他徒弟那样的耐性与缠性,自己就麻烦了,所以不得不主动打破沉默。

“没什么啊,一个受了伤的英俊老人,在街上晃荡时见到美人,顺道打个招呼,大家一起去喝茶,这样子很奇怪吗?”

天草四郎满不在乎的笑答,反而令枫儿难以应对,照她先前得到的情报,天草四郎应该因为重伤,隐居疗养,没理由出现在京都的,现在他亲身来此,自己又被他看破,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不用这么奇怪,世上的人有很多种,每个人重伤以后的反应也不一样,有人喜欢躲起来专心养伤,有人就是坐不住,就算伤好得慢,也要上街闲逛。”

天草四郎笑道:“不过,就算伤势没好,我和你的差距仍然没有改变,你想要试试看吗?”

枫儿不语。两人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即使对方仍然伤重,她依旧没有半分机会,出手是自杀行为。

“幻脸术用得不错,辅助面具也满精巧的,不过,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嗯,我还记得,上次见你的那一次……是基格鲁之战的时候吧?”

被提起基格鲁之战,想到自己在那一战中受到的重伤,连小草小姐都因而亡故,枫儿就不禁捏紧掌心。只是,既然现在不能翻脸动手,气愤亦是无用,一番犹豫后,她卸下了脸上的易容伪装。

天草四郎笑道:“呵,很漂亮的一张脸蛋呢,主的本事真是大,这世界因为他的创造,才有这么多的美人,就冲著这一点,我就再多信他个几年吧……”

枫儿的相貌,近日来京都城内见过的人著实不少,这时一拿下面具,登时引起旁边一阵骚动,又见她和一名浪人同桌,周围酒客无不窃窃私语。

天草四郎却对这些视线浑不在意,几杯茶喝完,吃光羊羹之后,将几枚铜板丢在桌上,起身便走,让枫儿大吃一惊。

“你……”

“我这次来,只是来看看我那怪徒弟的新娘,顺便也来告诉你一声,日本的存在,并不会碍到你们什么,不用对它策划些什么。”

天草四郎的立场,枫儿料想得到,但这句劝告却非她所能回应,只有继续维持沉默。

“啊,还有一件事……或许不该由我来说,不过,我那小徒弟是个怪人,别对他投太多感情下去,不然最后受到伤害的一定是你。”

“为什么这么说?”

和宗次郎相处得极为亲密,枫儿势难想到天草四郎会有这样的评语。

“呵,秀吉小子没有告诉你吗?你是他的未婚妻,应该有权知道这个啊。”特别用武炼方言说出,代表了天草四郎对此事的重视与保密。

“秀吉公曾经告诉我……宗次郎不是他亲生,是上任幕府大将军织田信长的遗孤。”

“哦,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信长是魔族呢?”

第四章柳生一刀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香格里拉艾波巨蛋

“你刚刚的琴弹得太慢了,如果要配合我的歌,就应该要更快一点,节奏更重一点。”

“我已经在努力了啊……”

“还有,光是琴声不够,下次你用这张琴给我敲出鼓声和钹声来。”

“连钹都要?我又不是表演杂技的。”

“不许还嘴!”

演唱会结束已是深夜,适才令众多观众疯狂的新人歌手“梦幻几何”,并没有回居处休息,反而留在舞台上,检讨今晚的表现。

完全看不出两个月前还是统领一军的女将官,妮儿已经完全投入自己现在所担任的角色,尽力去做好每一分准备,在上台献艺时,将光彩与热力传散至场内每一处。

从最初只会在舞台上高歌,到能够完全掌握巨蛋里的气氛,边唱边走下舞台,不但舞姿动人,面上表情更是变化多端,让人深深迷上了这个俏丽的热舞少女。

“你们两个好好加油啊,这轮的演唱会很成功,艾尔铁诺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曹寿后天就会到,已经订了贵宾席,如果讨到他欢心,不但有大笔赏赐,说不定他还会上台献花咧。”

昨天的演唱会结束后,天香苑的老板娘亲至,安排这两天的工作流程之余,也做出这样的交代。妮儿对于被一头肥猪上台献花没有好感,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忍不住一脚把他踹下去,但是大笔赏赐却是经济实惠,要是能拿到那笔钱,北门天关那边就可以换到更好的军备了。

不过,在接到兰斯洛等人已经抵达京都,平安无事的消息时,为此放心的妮儿本来提议去吃一顿好料,却发现源五郎的表情没精打采,像是有什么事非常不快活一样。

“喂,你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

对这不寻常的事感到担心,妮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重拍一下源五郎,出言询问。

“没什么啦,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装什么神秘,想说你就说啊,我不会出卖你的。”

“妮儿小姐不是一直对我的过去感兴趣吗?我一直不想说,不过现在好像不说不行了,其实……我觉得很难以启齿……”

看到源五郎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妮儿的好奇心整个被吊起来了。过去不知道多少次套话、逼供、软求,但聪明才智高自己一大截的他从来没有上当过,现在终于有机会听他主动提起过去,这种机会怎么可以不好好把握。

“没关系啊,我们都这么熟了,大家是好朋友,哪有什么不好说的?告诉我吧,你是不是陆游的私生子?天草四郎是不是你老爸?你的武功为什么这么杂?是不是三贤者的联合弟子?”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源五郎目瞪口呆,像是喝了一杯三桶水浓缩的百草茶般脸色发青,直看著妮儿。

“你在胡说什么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

“谁叫你一直神神秘秘的,外面一直有很多流言,比这些更荒唐的都有,稷下一直有几家周刊,定期报导你的丑闻,我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个才好,最新的一版,听说你是曹寿的小儿子,是他和陆游一起偷生的……”

源五郎的表情实在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整张脸皱成一团了。

“……是不是那家贰周刊?我要请无忌家主帮我放火烧光那边……”

就算修养再怎么深,听到这样子荒唐的传闻,源五郎也是会有发火的冲动。

“这么胡说八道,下次乾脆说我是老大和莉雅女王偷生的好了。”

“不用下次……那是前三期……”

“是……是吗?”

火大无用,源五郎只有叹气的份,而妮儿自不会浪费时间,继续逼问他所谓的秘密,直到他吐露真相。

“其实……我以前在日本,做过一些不太名誉的工作,当过杀手、小偷、吟游诗人、小说家、慈善家、扶老婆婆过马路的善心人士……”

一面说,一面偷觑妮儿的反应,直到确认她始终笑吟吟的没有怒气,这才小声小声地冒出一句“……还有男妓。”

“什么嘛,原来只是这种小事啊,不用在意啦。把衣服换一换,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老板娘推荐了一家咖哩鱼丸,我正想试试看呢。”

妮儿笑著在源五郎身上一拍,道:“像小五这么漂亮的男人,一定会有很多贵族夫人、阔太太抢著要,我以前还在奇怪,你长成这个样子,不去当男妓真是浪费,结果还真是被我猜中,你真的是从那一行出来的。”

“不,其实和你想像的有一点不一样……”源五郎好像想要解释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无言地放弃,改问起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有一个当过男妓的男朋友,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妮儿笑著摇摇头,一手插著腰,将那张笑得很灿烂的笑脸贴近源五郎,道:“完全没有影响。因为即使你得过什么不乾净的病,也是完全没有机会传染给我的,所以……与我无关。”

刹那间,源五郎开始后悔,把妮儿带来香格里拉,过一段平凡少女的生活,是不是一个错得离谱的主意?

至少,不该由躲在一丈外后台,正笑得人仰马翻的那个老妖婆,来担任指导妮儿仪态的导师……

结束了与天草的谈话,枫儿的外表看来仍如平时那般不为所动,但心里头的震惊却非同小可。

宗次郎……是魔族?不,或许只能说,他有魔族的血统。但即使是这样,也是够让人吃惊的了。不管事先怎么设想,都想不到会挖出这样子的机密情报。

这件事情,秀吉公并没有主动提起,会不会……连他也不知道呢?宗次郎自己呢?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九州大战结束迄今已经两千年,对枫儿这样的新生代而言,魔族只是一个太过遥远的名词,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虽然在跟随小草之后,晓得雷因斯数千年来,一直保留实力,战战兢兢地准备,就是为了预防魔族卷土重来,但是看在她眼中,这实在是有些可笑。

大战之后,人魔两界就断绝了往来,除了西西科嘉岛上头的低等魔物,上级魔人根本就没有在人间出现,相较之下,人类与其他种族的战争、人类与人类的自相残杀,造成的伤亡还高过整个九州大战时人类死伤的总和。

曾经听青楼的义姊说过,九州大战结束时,以当时雷因斯的实力、政治资源,统一大陆根本是轻而易举,三贤者都与之关系深厚,只会乐见其成,不会阻拦,甚至不用动武,只要将当时的几个政治团体结成联盟,用几百年的时间去吞并,不只今日艾尔铁诺、自由都市的一带,甚至连武炼都可以纳入掌中,真正的统一大陆。

可是雷因斯却采取了秘密主义,不信任其余的战友,只想以一己力量去整备,退缩一隅,甚至故意放任白家坐大,然后再夺取白家所建立的势力。

在青楼眼中,这么做简直多此一举,若是雷因斯不这么鬼鬼祟祟,而是在战后展现其魄力,将整个大陆并吞统一,那么整个风之大陆就会呈现全然不同的繁盛局面。

以这样充满朝气的大帝国,全力栽培高手,提倡武道,难道最后会比不上魔族吗?

即使不去统一大陆,只要把雷因斯花在整备战力上的资源,用在协助诸国,健全风之大陆政局、教育上,那么肯定也是另一番局面。

说到底,魔族也是因为人类积弱不振,政治**,这才敢大举进犯人间,若是人间界高手辈出,再加上人数方面的优势,以大多数魔族自私自利的个性,哪敢进犯人间?

“所以……雷因斯毕竟是宗教国家,改不了那种故弄玄虚的小心眼,历代女王中确实有才智非凡之士,但却终究是小眉小眼,没有大丈夫叱吒风云的心胸与格局。”

说著这句话的时候,义姊手里捧著热呼呼的茶杯,任著蒸气直往上冒,身上披著绣毯,表情看来就像闲话家常一样地恬淡,但枫儿却感受得到那种非比寻常的领袖气质。

从来不肯说小草半句坏话,枫儿当然不会附和,更何况,如果要比秘密主义,青楼联盟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她心内,却有所感触。

……就为了不知道何时会来的魔族,倾尽所有人力物力,战战兢兢地准备与等待,牺牲了一个世代又一个世代的幸福,就这么两千年、三千年地等待下去,真的值得吗?

只是,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笑话一样,魔族居然真的出现了。没敢进犯风之大陆,而是在外岛掌握霸权,静静地窥视,甚至还在身亡之前留下了后代。

“信长和……大魔神王陛下似乎不太和睦,所以到日本以后,我们两个也没碰头过,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和卡达尔乱打一通,自己没命了,卡达尔也没能生离日本,勉强也算是一种同归于尽吧。”

多年来生死不明的星贤者卡达尔,终于在天草口中证实了已逝的消息,枫儿一方面感到吃惊,一方面也好奇宗次郎是如何拜在天草门下。

“卡达尔临终托孤,把这孩子托付给秀吉猴子。猴子拿下日本后来找我,我看在故人情分上,收了这小鬼当徒弟,嘿,往事不堪回首啊……”

虽然这么说,但枫儿却看得出来,这所谓不堪回首的往事,对天草四郎而言,并不是什么难受的记忆,相反地,他面上浮现的笑意,正显示了他对这名弟子的珍爱。

也在这一刻,一直像个青年般的天草四郎,给了枫儿一种长辈的感觉,过去因为他这样外表而意识不到的东西,忽然清晰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刚刚听天草说出宗次郎身世时,枫儿有著怀疑,是否他们师徒之间有所嫌隙,天草四郎这才出卖徒弟的机密?亦或者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

但是天草没必要对自己说谎,而从这表情看来,他和宗次郎之间也没有不睦。那么,他告诉自己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以天草的智慧,既已认出自己,当然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嫁给宗次郎,那么……

“我也不知道啊,看到你,觉得想说就说了,呵,或许以后你能告诉我理由吧…

…”

天草就这样飘然而去,枫儿心头的疑惑,如同涟漪般越来越大。姑且不管天草所言的秘密,既然他已经来到京都,日本这边的情形就已脱出掌握,如果天草与兰斯洛大人窄路相逢,双方战斗起来,那种情形……

想想真是头大,自己并非是负责动脑子的决策阶层。应该是像工具一样被使用的“手脚”,却始终接不到来自大脑的命令,虽然俗语总说“用膝盖想也知道”,但总不能用膝盖去思考所有的事吧。

匆匆赶了回去,提出入城找宗次郎的要求,得到准许后入城。在坐轿子入城的途中,枫儿却又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即使见了宗次郎,该和他说些什么呢?直接问他的出身吗?就算证实了又怎么样?难道因为他是魔族,日本就有进犯大陆本土,将人间界纳入魔族统治的野心吗?

宗次郎给自己的感觉,根本没办法和野心这个字眼连结在一起。这孩子最大的野心,最多也不过是在街上和其余孩子玩耍后,和“妈妈”一起,吃著他喜欢的牛奶章鱼烧而已……

进入城内,听说宗次郎有访客,枫儿不便靠近,在外等候,心中却对这些客人留上了神,不久后,宗次郎送客出来,只见那是三名斗篷遮颜、看不清长相的灰袍人,从动作上看,似乎是女性。

运起天位力量,功聚双耳,枫儿试著去听那边的谈话,却在凝运天位力量的瞬间,那三名灰袍人朝这边看来,冷冷的目光,惊觉了枫儿的存在。

(能够察觉我的存在,这些是什么人……)

对方显然功力不弱,但从她们身上,自己感觉不到高手应有的强劲真气,换言之,如非刻意隐藏,这三人应该不是什么武学高手,那么……

(该不会……是魔导师吧?!)

枫儿一惊,想起白家最近下达一条紧急命令,要求全面留意日本境内的各派术者。虽然不知道这道命令是何用意,但看白无忌把这紧急程度列为日本战略的第一要务,自然不是儿戏。

自己已经查过,日本宫廷并没有什么强力术者,这三人会突然出现在此,想必就是重要线索。

当宗次郎送客结束,枫儿赶上前去,询问究竟。看到枫儿的宗次郎,没等她招呼就扑了过来,亲热地抱住,回答问题。

“喔,这三个欧巴桑是一个神宫的神职人员,长久以来,一直和我们日本的当权势力处得很好,还帮我们看管镇国三神器的八咫之镜,历代的幕府将军也都很尊敬她们。”

宗次郎说著,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秀吉爸爸是很尊敬她们啦,不过我想信长爸爸一定不是这样,因为他一向对什么和尚、神职人员很没好感,秀吉爸爸告诉过我,信长爸爸以前常常说,光头的不是好人,会念经的也都不是好东西,整天号召农民暴动,害得收成不好。”

若有所指的说话,枫儿不知道该如何接口,犹豫一下后,问起这三人的来意。

像这一类涉及机密的要事,照正常道理,宗次郎是不应该告诉枫儿的。然而,这孩子似乎全然没有保密的概念,随口就说了出来。

“她们说,不久之前,她们观察天象,发现世上有一个魔胎存在,如果这魔胎继续发展下去,当他成长茁壮,必然会危害人间,所以必须趁著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将之铲除。本来她们打算亲自到大陆本土诛魔,不过那个魔胎是白痴,居然自己跑来日本,刚好又有强援来到,她们就决定展开诛魔行动,所以特别来告知一声,希望我们官方能够配合,不要打扰她们。”

一番话听得枫儿心头狂跳。尽管觉得很荒唐,但是宗次郎说的话,越听越让她联想到兰斯洛。

用的是魔族嫡传天魔功,盗贼出身,自从入主象牙白塔后,就干出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行为,更明白发表即将对全风之大陆动武的宣言。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都是动乱的根源,如果被人说是魔胎,那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带著几分不确定,枫儿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她们所谓的魔胎,指的是……”

“我也不知道啊,如果魔胎的样子就是怪模怪样,那一定就是那个拿内衣狂奔的猪头怪了。”宗次郎眨眨眼睛,笑道:“其实啊,这些欧巴桑根本就找错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不管我怎么想,那个魔胎……应该就是我吧。”

天草四郎所说的话,被宗次郎用这样的方式证实了。看著那张犹自傻笑兮兮的小脸,枫儿顿时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弯下腰去,**地抱紧这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好端端的一场寻欢作乐闹得这样收场,对有雪而言,是始料未及的事。

除了那体力旺盛得不像人类的白澜雄,依旧大嗓门地叱喝著属下,精神抖擞,剩下一同前去的白家子弟,都像是受到了太大的心灵冲击,一时间失去了寻欢作乐的兴头。

“就好比说刚刚生过花柳,人们总是会小心一点的。”

有雪作著这样的感想,但为了泄愤,他在离开幻雾似真居时恶意赖账。光明正大亮出身为炎之大陆特使的身分,以“没有日本货币”为由,拒绝付款,要求老鸨向幕府当局请款。

身为一国大使,在出使他国执行公务时,大摇大摆地携众嫖娼宿院,更还恶形恶状,要当地官员代付嫖资,这行为简直恶劣至无以复加,收到帐单的幕府官员们险些气炸了肺,不敢相信世上怎有这样的无耻之徒。

如果不是有证明身份的文件,他们几乎就要以为这胖子是假冒的,但对方一切证明均验证无误,他们也只有暗自感叹,原来异大陆人种的水平竟是如此低级,比武炼兽人还要不如。

既然是冒充商务使臣,那么在一些外交仪式进行过后,就要开始谈及实务问题,对此,肚子里装满寿司、牛肉锅的有雪一窍不通,只有出丑的份,幸好众人背后有一个商务的大行家,白无忌每天传讯指示应该谈些什么,什么地方可以争取,什么地方不妨退让。众人便在当家主的指挥下,有模有样地谈起商务合约。

无所事事的有雪感到无聊,一面也暗自好笑。自己一个雪特人倒也罢了,老大枉称什么霸主、强者,怀著征服日本的霸气而来,到这里以后却也是丑事连连,顶著一个大猪头不说,什么实际成绩都没有作出来。

但这想法很快就有所改变,因为某天下午,有雪看到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背影,扭腰摆臀,从兰斯洛房里出来,手上拎著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往外离去。向池田屋的侍者一问,才知道那是从花街中找来的妓女,这两天已经连续找了好几个来,也不知道在房里作什么,走的时候都拎著一小袋黄金,赏赐丰厚。

问起白家子弟,竟然没人晓得此事,有雪大是好奇,亲自去找兰斯洛询问。

“老大,看不出来你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原来比我们还猴急……这也难怪,你那么久没得搞了,又是壮硕猛男一个,哪有不哈日本妞的道理?”

听著有雪这些话,正在把绷带从脸上拆下来的兰斯洛,仅是白了他一眼,道:“那些不全是妓女,是幻雾似真居的前两任老板和相关人等。”

简短一句话,有雪便已明白,虽然表面上行若无事,好像只是每天都在闲逛,兰斯洛心里可是毫不含糊,私下已经把无数命令秘密地发了下去,进行工作。好比这一件,他肯定是因为看了那本画册后,起了疑心,开始隐密地调查了。

“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深藏不露了?我还以为你除了整天照镜子叹气,什么都不做呢。”

“潜伏在日本的兵力调配、举事的时间、各地的先后顺序、外海白家舰队的支援,这些事都要由我实际看过后决定,不过,我没有必要忙给你们看啊,事情能处理完就好,不需要在你们面前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淡淡的自述,没有一分多余的自夸或是喜悦,分外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和从前刻意抢在前线,摆出“信任我就对了”的态度相比,这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领袖魅力。看在有雪眼中,自然也是别有感慨。

“对了,老四,有一件事情我想找你问问。”出奇地,兰斯洛的语气中有著迟疑,“你现在还会想起老夏他们吗?”

有雪不由得一呆。枯耳山事件后,兰斯洛几乎从来就不曾提起死难的四十大盗弟兄们。一向认为“把伤痛放在心里,牢记仇恨,没必要呼天抢地”的他,鲜少对外人提及此事,现在忽然问起这话题,有雪确实是很吃惊。

“老大,为什么这么问?我是个笨人,你如果想要暗示些什么,我是听不出来的。有话你就直接问我吧,两兄弟这么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开口的。”

雪特人都这么说了,兰斯洛也就没有必要绕圈子了,但应该要问出口的话,仍是在胸中盘旋了一会儿后,才了当地宣泄出口。

“关于弟兄们的复仇问题,你觉得怎样处置比较好?”

“这还用说吗?从白鹿洞开始,包括石家花家在内,我们要宰掉每一个仇人,高挂起他们的人头,把他们的儿孙卖作奴隶,妻女当作军妓,不让艾尔铁诺血流成河绝不罢休……”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有雪笑道:“老大你想要听的答案,其实不是这个吧?”

从刚刚开始一直保持沉默,但是被有雪这样一说,兰斯洛有些尴尬地笑了,如果他现在不是猪头,这种难为情的表情一定会让他觉得更难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在雷因斯内战结束后,我忽然对所谓复仇的这种事,感到一种疲惫,每次想到都觉得意兴阑珊。”

兰斯洛道:“拿下艾尔铁诺的想法不变,我相信,不久之后我会拿下艾尔铁诺的。不过,我却不想用为弟兄复仇的名义去作这件事,我总觉得,拿这理由作为我野心的根据,对弟兄们来说……是一种污辱。”

被这么一说,有雪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兰斯洛还有这样的心思。但这时也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不然一来有亏兄弟道义,二来曾付过自己大笔金钱的小草,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嗯,老大,我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烦啦,你是我们四十大盗共同推举的首领,不管是生前或是死后,我想大家都会支持你的。你就放心去作你认为是好的决定吧。”

兰斯洛微微一笑。自己是不是非常幸福呢?从以前到现在,身边的人几乎都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不给自己选择上的压力,让自己有百分百的选择自由。

只是啊,就是因为这样的宽容,很多时候反而难以作出抉择啊……

“不过,别人也就算了,那个龙族的蜥蜴女,老大你可别轻易放过啊,她是当初枯耳山上的主凶,如果老大你想放过她,别说死去的弟兄,光是妮儿小姐那边就不可能答应了。”

“这点我也知道,事实上,我不久前还见过她……”

兰斯洛将与紫钰动手的事情稍稍解释,听得有雪啧啧称奇,难以索解这些陆游弟子为何如此神出鬼没,一声不吭地跑到日本来,莫非最近流行出国旅游吗?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上次在北门天关,我为了牵制天草,所以没有出手对付她,之后又忙得没空理她的下落,想不到居然大家会在日本窄路相逢,真是……”

想起与紫钰交手时,她那认真而充满生气的眼神,兰斯洛心中纳闷。无论怎么看,那都不是受人控制心神的眼神,然而,她为何抛下龙族不理,跑到这东海岛国上当人手下,还似乎对过去不复记忆?

“唔,真的是怪怪的……”

“老大,既然大家碰到了,你该不会把这个好机会给放了吧?现在她人单势孤,我们要找她报仇,不用怕其他人干涉啊。”

“笑话,以我现在的武功,用得著挑地方吗?别说是在日本,就算是在大陆本土,我要报仇就报仇,又有谁挡我得住?”兰斯洛道:“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在准备,要先把这女的找出来。”

“找到了吗?”

“没有。虽然她自称是新撰组副长,不过我透过白家情报网,外加抓了几个新撰组组员暗中逼问,除了知道她是不久前才上任,没人知道她详细资料外,就得不到什么有用情报。平时都是她主动现身指挥,底下组员找她不到,而与她有主动联系的,就是新撰组负责人,那个叫宗次郎的小鬼了。”

没有浪费时间,兰斯洛赫然已经将敌方情报查得清楚,接下来,就是考虑该采取什么行动了。

要等待紫钰再次出现,这做法太过被动,而且很不切实际,较理想的方式,还是设法将她诱出来。

能够惊动新撰组副长的事,必然是能撼动整个京都的大事。四处杀人放火,太过伤及无辜,非兰斯洛所愿,所以只好挑选重要人物来袭击。

丰臣秀吉?袭击一个时日无多的老头,这种卑鄙事情自己可作不出。

冲田宗次郎?要袭击,起码得挑一个称头一点的,要是传出去自己和小鬼打架,将来面子上可挂不住。

其余的日本官员吗?又觉得没这价值……

一时间没有主意,有雪甚至提出“乾脆袭击枫儿小姐算了,老大你上次进妓院没办事,现在一定很想找女人夜袭”,不过自然也是被否决。

最后,仍然是有雪想到了适当人选。

“老大,你还记不记得,秀吉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本来要嫁给你的那个小公主啊?”

本来已经忘记,给有雪这样一提,兰斯洛这才想起来。当初日本使臣到来,本就是为了和亲一事,只不过因为自己不在,没人能拿主意,最后阴错阳差,居然把枫儿给嫁了过来。

从那画像上来看,这位小公主还真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容颜娇丽,比之小草、枫儿尤胜三分。到日本之后事情不断,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被有雪一提,兰斯洛也觉得好奇,想实际看看这位小美人的相貌。

于是,两兄弟秘密商议后,一封署名“柳生一刀”的采花预告信,就在隔夜以十字镖送进了京都城。

“柳一刀就柳一刀,为什么要叫柳生一刀?”

“这点老大你就不懂了,这里是异国,入境随俗是常理啊,柳生一刀已经算好了,白澜雄建议的那个柳生一刀斋,那个才更糟咧。”

“我是感觉不出差别啦,你们这么早就准备好这名字,是不是早就打算来日本当采花贼了?”

皱著眉头,兰斯洛朝面露尴尬笑容的有雪瞪了一眼。

袭击计划比预期中更要麻烦。以公主的千金之躯,受到严密保护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当亲自著手进行,才发现这位公主的一切,简直被保密到无以复加。

白家情报网查不到什么东西。就连抓来拷问的新撰组组员,也不知道有这位公主的存在;即使深入宫廷,连续找了十来个宫女、卫士,像对付新撰组组员那样读取记忆,也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位公主存在,至于身在何处,就每个人都说不上来了。

这结果令兰斯洛为之气结,一面也责怪白无忌,白家情报网在查重要东西时全无用处,后者自然是只有摊手的份。

迫于无奈,只有使用投石问路的老方法,先以采花贼之名,发出预告信,看看哪个地方警戒特别严,由警备人员的遣调方向,找出那位香公主的所在。

枫儿来到日本已有一段时日,也多次进入京都城,如果找她来问,或许会得到有用情报,但兰斯洛却不想这样。这次针对紫钰所进行的诱出计划,是为了一报枯耳山之仇,与她无关,兰斯洛并不想让她知道,甚至也没让随行的白家子弟知道,只是和有雪两个人进行。

“不过……为什么你也要跟来?”

商量定计的部分也就算了,在亲身实施的时候,有雪强烈地要求参与,让兰斯洛感到不解。

“因为我也想看美丽公主啊,老大你这一趟除了对付蜥蜴女,还会顺便把那个小公主抓回来吗?不会吧,所以如果我想看美丽公主,就只好跟著来罗。”

“我又不是去玩……”

“没什么关系吧,老大你自己也说了,以你现在的武功,整个日本有谁挡得住你?带我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和其夸耀的言行不同,兰斯洛的内心其实相当保守,尽管常常在有雪面前夸耀武功,但真正要行动时,他却不敢这么大意。

强天位力量,诚然是世上无双,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横著走路。如果说小天位是进入天位的初段,初生之犊,无畏无惧。那么进入强天位的自己,就是因为知道了更多的天位奥秘,对于那辽阔如星海的“未知”部分,有著一份敬畏。

天位力量是很厉害,却并非没有缺点,也并非不能被克制。大舅子白起那种凡事计算到最精最准的处事手法,自己学不来,但效法他事事小心,绝不因为大意而败的态度总是没错。

也因此,在听到有雪强力要求带他前去时,兰斯洛本来想要拒绝,但却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和紫钰交手时,被人窥视的那种感觉。日本这弹丸小地,似乎潜在著自己预期之外的敌人,偏生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这样子下去,他们在暗,自己在明,手中筹码实在太少,得要想办法把潜伏的敌人诱出来才行。

带著有雪的自己,多了一个包袱,有了破绽,对敌人来说,就是一个不容放过的机会。听说这小子从华扁鹊那边学了些奇妙的技巧,那么就算自己临时把他丢下不管,他也死不了……

“要和我去没有问题,不过就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地方,就是你要忍一下,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很不好受。”

“义气嘛,那还有什么话说?老大你肯让我享受一下天位高手的快感,我感谢还来不及咧。”

商议既定,兰斯洛带著有雪一同潜入京都城。为了隐藏身分,两个人都是身穿黑衣,蒙住头脸,不过彼此对视时,感觉实在是很呕,一个矮短肥胖,一个猪头猪脑,太过明显的生理特徵,就算刻意伪装,恐怕也掩饰不了什么。

没有办法,兰斯洛只得在头上戴了个方形木箱,外头用绷带团团缠住,成了一个方头怪人,虽然说怎么看都有一点欲盖弥彰,却总好过直接用一颗猪头四处晃荡。

京都城内警备甚严,众多配刀的武士来去巡逻,一队队护卫军点著灯笼,巡视各个死角,但大体上来说,却没有超乎平日警戒的程度,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因为收到采花预告信,就特别加强戒备。

但兰斯洛仍是找到了目标。正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敌人主动曝露了目标。一向足不出户的香姬公主,居然主动到京都城最高的天守阁赏月,还弄到人尽皆知。这自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只是既然发了预告信,兰斯洛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再说,人家小公主都亲身涉险,自己又怎能示弱于人?

伏击方面,只要枫儿不来多事,就算遇到天草四郎自己都不怕。而枫儿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自己已经特别关照过二舅子白无忌,要他在适当时候以紧急通讯为名,把枫儿绊住,免得她出来坏事。一个打不得、伤不得的小天位高手,可比强天位高手麻烦得多。

“柳生一刀在此,美丽的花姑娘在哪里?”

高声大喝,兰斯洛与有雪从天而降,挟带强烈劲风,落在小公主身前,声势狠恶,穿破屋瓦而落。

(啊,是个小鬼……)

这样野蛮的降落法,是为了制造声势,但所有散落下来的屋瓦土块,才一落下就被震成碎粉,不致伤人,而兰斯洛更近距离地和对方打了个照面,四目一对,心中登时大骂。

和画像上一样地美丽。虽然身形、相貌还未发育完成,带著稚气,却已经看得出将来定是不输给紫钰、源五郎那样的绝色,但却有一点和画像上不同。

那张画像刻意加高了她的身高,相貌也比本人要成熟。原本以为大概有个十五、六岁的外表,实际面对面,看起来顶多只有十一、二岁,除非她很早就进入停滞期,不然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个孩子,纤瘦的娇躯,包裹在重重繁复和服中,一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

除非是面对那些向己挥舞刀剑的孩子,兰斯洛对待女孩一向宽容,在惊觉自己可能吓到这孩子后,心中大悔,便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向她致歉后离去。

(咦?)

月光下看得清楚,这个名叫“香姬”的小公主,眼瞳如两丸黑玉,怔怔地看著自己,眼神中不但没有半丝惊吓之情,甚至连半分情绪波动都没有。在那双眼眸中,兰斯洛感到一股寒意,彷佛是不化的万年雪,幽幽散著生物所不应有的森冷。

刹那间,本来所感应不到的危险气息,排山倒海般地刺激著兰斯洛,就连他半伸出去的右手,都立刻缩了回来,拉动身旁的有雪,急急往后退去,拉开应变距离。

“哇!老大,你干什么……”

本来见香姬清秀可人,想要动手摸摸的有雪,给这一下扯得落空,不满地叫了出来,却因为察觉到兰斯洛的慎重,半途闭上了嘴。

急退中,兰斯洛也觉得自己有点失常。即使敌人再强,用得著这么失态吗?还是这女孩身上有什么地方,让自己如惊弓之鸟,不得不退?

怀疑尚未得到解释,等待已久的人已经出现。几乎是没有听到破风声,一记枪击已经从身后刺来,强劲直接,还同时发出一道旋风气流,阻绝敌人退路。

(龙族的升龙气旋吗?)

对此等待已久,兰斯洛毫不迟疑,一手仍是抓著有雪,另一手反臂擒拿,迳自朝最强的枪尖抓去。

“哗啦”一声,朱枪再次分解,变化为锁链枪,迂回折绕,以有雪为主攻,在避开兰斯洛擒拿的同时,也对他进行牵制。

只不过,如果以为这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那么就与事实差得太远,因为在携同有雪前来时,兰斯洛早已料到会有这等局面,当下更不多想,左臂一振,有雪便脱离朱枪攻击范围,在惨叫声中高速破屋而出,笔直地朝月亮飞去,画出一个完美抛物线之后,落往京都城外。

“你、这等心狠手辣?”

没料到敌人如此辣手,居然这样子对待同伙,本来攻向他破绽的一枪,登时破绽大露,反而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上次交手,兰斯洛就已经心中有数,锁链枪的变化虽奇,但除了最后那一下缠身爆破外,其余时候的威力,却是远远不及龙族的焚城枪,更缺少了原本那种轰烈气势,为何这样舍本逐末,可真是想不出来,但却无疑给了自己机会。

小天位高手中,这女的甚是硬手。平手相搏,纵然彼此实力悬殊,但她至少也能接自己十招,不落下风。要说败她,起码也得二十招,至于说要无伤将她拿下,这就更花时间,所以才要配合周密的战术与计划。

这一刻计划已久,事先也想过多次,现下一动手,强天位力量、强天位天心意识全面发挥,利用锁链枪未及回防的刹那,贴近身去,强横气劲封死敌人闪避的路线,一记横过手肘所发的“天魔金锥”就轰往对方胸口。

天魔功的武学特性,擅长以“点”发出劲道,所以无论是指头、手肘,都比拳掌功夫犀利,这一记天魔金锥,兰斯洛盘算已久,此刻蓄力而发,最是厉害不过,除非敌人以强天位力量硬接,不然小天位之下,什么人都会给一击而破。

(啊……)

出手瞬间,惊觉身后的一股寒意,彷佛有人要从后攻击,兰斯洛心神稍分,力量撤回部分自保,一下劲道偏差,击在她左肩,只听得一声骨碎脆响,整个人破屋倒飞出去。

兰斯洛的背后,正是香姬,她并没有作些什么,却已经让感觉到危机的兰斯洛不敢怠慢,直追著敌人破屋而去。本来就打算速战速决,一招就把敌人解决,现在虽然把她轰至重伤,却得要多花一击才能将她擒住带走。

方自追了出来,左侧破风声响,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冷不防地攻击过来,气劲感觉上并非日本武学,而当自己身形受到牵制,兰斯洛心中一惊,发现这竟是“睥世七神绝”的“掌绝”。

(会用七神绝的……是韩特那个死要钱的。他在搞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内一晃即过,因为从敌人的身形、不太正宗的掌绝力场,兰斯洛便确认敌人并非韩特,但这诡异的力场牵制,仍是迫得自己必须以更高的力量强行破去。

“喝!”

喝声助威,兰斯洛一记核融拳便轰发出去,要在破坏掌绝力场的同时,给予敌人重击。

彼此的内劲差别一望即知,但是那蒙面人却不闪避,撤去掌绝后,反而主动向兰斯洛的拳头迎去,双掌一并,就与兰斯洛正面交击。

(单凭双掌就想接住我,天真……)

兰斯洛心中的冷笑,很快就因为拳上感觉而改变。当双方气劲交击,他轰发过去的内劲,赫然如江河外泄,一去不返,敌人正以某种功法,吸摄他的内力。

像是天魔功那样的感觉,如果不是遇到修练正宗天魔功的兰斯洛,旁人一定会有所误认。但由兰斯洛看来,这股劲道却显得很怪异,特别是,吸摄的速度虽快,但在“蚀”的效果上却有所欠缺,自己手臂肌肉并未因此而枯萎,就是最好的解释。

这个怪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身武功甚是奇怪,不正宗的七神绝、不正宗的天魔功,好像是专门偷学各家武术一样,这样的杂牌货色,如果说会伤到自己,那就太可笑了。

“雕虫小技,给我滚吧!”

如果仅有小天位修为,兰斯洛定然紧张得额头见汗,但是他此刻与敌人的天位差,使他根本不把这样的问题放在眼里,吐气扬声,沛然拳劲轰发出去,超过敌人的吸纳量,一下便将他轰退。

“这点本事,也赶来暗算本大爷?”

兰斯洛的追击,因为敌人的身体异变而落空。没等他的刚拳击到,那人背后忽然生出一对蝙蝠似的翅膀,加快本身速度,闪过了这一记攻击。

“什么?!”

兰斯洛一惊,想不到会发生这等怪事,对方究竟是武炼的兽人?还是魔族了?

“桀、桀、桀!”

闪过兰斯洛一击,敌人口中发出怪声,彷佛野兽般的鸣叫,迂回旋飞,一下子就再度飞近兰斯洛,双爪舞动,直袭面门。充满野性感觉的攻击,与其说是像一个人,更像某种不知名的野兽。

兰斯洛皱起眉头,对这种战斗风格的骤变,感到一种不自然,正想要以重手将这妖物击毙,却忽然间心头一震。

受了自己蓄力已久、苦心营造出的重击,已经给伤至半昏迷的紫钰,仍在倒飞,速度极快,眼看就要飞出京都城去。蓦地,一道巨大的黑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彷佛破月而来,声势狠恶地直攻向紫钰。

从身形上看来,尽管说壮硕,却也只比兰斯洛稍高,但是这名巨汉身上散发出的无俦霸气,纵然是隔著遥距,仍让兰斯洛感到胸口一窒。

而任是谁都看得出来,若是真让这名神秘巨汉双拳击出,没有抵抗能力的紫钰,肯定是毙命当场,没有半点生机。

对方是让自己曾恨得咬牙切齿的仇敌,就算她被人碎尸万段,自己也只有额手庆幸的份,但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的兰斯洛,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惊恐,几种情感在脑内交错而过,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前,整个人已经飙飞了出去。

源五郎的九曜极速,兰斯洛自是不会,但是白家、天魔功的武学中,也有若干耗损自身真元,加快速度的秘诀,当下劲力狂催,移形换位,数十丈的距离,他转眼间便已飙至,出现在紫钰身后,但却也来不及再作什么,只闻身后风声骤响,全力运劲于背,挨了这一记重击。

那真是好重的一击,尽管已经有了预备,但那感觉就好像是两座大山重重砸在背后,刹那间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背部痛得像是要碎裂开来,大口热血喷了出去,尽数洒在身前玉人雪白的颈项上。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而就算料到对手有强天位力量,却也势难想到会凌厉若斯。

纯以内力刚猛而论,只怕便是号称强天位第一的陆游也有所不及。

(恐怖,日本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高手?)

即使是十足状态,和此人相斗,胜算也是难说得很,现下自己已然重伤,若是再行逗留,恐怕就要把一条命送在京都城了。

不及细想,拼著一口气,兰斯洛再用了一次损耗真元以激增速度的功法,手臂一展,将身前玉人搂过,整个人倏地化作一道光影,笔直地加速飞逝,转眼间就消失在天空尽头。

奇快无比的增速,似乎让身后的袭击者追之不及,但当兰斯洛身影消失,而那巨汉浮定空中,睥睨著身前与脚下的一切,眼中自信的神情,却只显示他仅是不愿意追而已。

“嘿,这个机会我们就此放过吗?”

适才与兰斯洛交手的那名蒙面人飞近了过来,收起了那双蝙蝠翅膀,也敛起了那种疯兽般的邪气。

“还不是时候。如果现在放倒了他,那就没法威胁那群老太婆了,另外,我们驱虎吞狼的计划,也要落在他的身上……就是可惜了,本来刚刚宰了那龙族女娃,升龙山那边的计划就没有破绽了。”

两人的谈话忽然顿住。连番事故,京都城早已闹得翻了天,下方人声鼎沸,甚至有人朝这边射箭过来。这些小障碍,两人自是全不放在眼里。

他们仅是望著支离破碎的天守阁。在里头,有一股幽幽的视线,令得狂傲的他们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哇啦”一声,兰斯洛喷出大口瘀血,胸口的气闷感觉登时好了大半。

所硬挨的那一击,实是非同小可,如非对方当初仅为轰杀紫钰,没有使足劲道,那么自己不单是护身真气被破,恐怕整个身体都会给拦腰击断。

回来之后,坐功良久,靠著乙太不灭体的修为,好不容易才把伤势镇住,催愈破损**。但即使是**无伤,那股尚未完全排出体外的霸道拳劲,仍是令自己内息不顺,得要静静调养个三、五天。

“妈的,真是想不到,计划得那么好,还是给我捅出纰漏,半途杀出人来,害我受伤……”

自从晋身强天位以来,虽然不是没有被逼得落荒而逃过,但那都是非战之罪,不比此次,是真的在战斗中落于下风,不得不拔腿逃命。

看来自己有必要对日本重新估计了,不但有魔法方面的奇人,甚至还有不逊于陆游、天草的绝顶高手。只是,最先与自己交手的蒙面人,他的天魔功、七神绝都相当怪异,究竟是日本人偷学大陆本土的武术?还是风之大陆有人前来日本了?

“老大你还叫咧,你不过吐几口血而已,我呢?腰都快要断了。再被你这样丢,我早晚会摔成瘫痪啊。”

“我丢你的时候使了柔劲,摔是摔不死的。我当初警告过你了,要跟我去可以,就是小心飞来飞去有点辛苦。你自己也说没问题的。”

哪里想到当初答应的话里头竟有如此涵义,有雪捶胸顿足,几乎痛不欲生。兰斯洛不久前的那一掷,将他摔得七荤八素,虽然摔在人家民房屋顶上时,因为柔劲,没有受伤,但从屋顶滚到地上来,却是跌得头晕眼花,还被那条因为狗屋被压垮,怒气勃发的恶犬追了三条街。

“好了,不要吵了,辛辛苦苦忙了大半晚,那个蜥蜴女呢?”

掳来女流之辈,纵然彼此间有著深仇,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给白家子弟看到,以后就是留了话柄。有雪是无所谓,兰斯洛却拉不下这个脸来,因此他们并没有回到池田屋,而是事先租了一间僻静民房,一起到这边来会合。

回想起今晚的种种,兰斯洛真是觉得发生了一堆无妄之灾。特别是为了这个女人而受重伤,实在是好没理由。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冲动呢?几乎是一看到她有性命之忧,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冲奔了出去。如果就理智来判断,就让她死她的,关自己什么事?弄到为她身受重伤,今后几天不能和强敌动手,真是脑子有病。

或许,这证明在自己的性格中,仍然有理性所不能解释的一面吧。又或许,自己认为枯耳山上的大仇未报,就这样让这个女的死去,太过便宜她,也无法对死去的弟兄交代,所以才要保住她吧。

报复这种东西,是只有活人才能作的……

“人还在里头昏迷著,不过老大你刚才帮她推拿过一阵,已经没有什么伤了。老实说,你是不是被她的美色给迷了?你的伤比她重得多,居然先救她才来自救。”

“我有乙太不灭体,这点伤死不了人,她的就很难说了,你道人人都像你一样,有雪特不死身吗?我们今晚费了这么多手脚,全部都是为了她,如果这个蜥蜴女一命呜呼,那我背上这一下岂不是白挨了?”

两兄弟一商量,才又发现了一件很大的问题。虽然以前都是干强盗的,但主要都是干杀官造反的买卖,杀人放火可没碰过,换言之,扯到报复这种事,除了一刀直接砍掉脑袋,两个人可还真是没主意。

要说直接杀掉,那这么辛苦就没意义了。至于说用什么毒辣手段痛加折磨,一来两人对毒刑没研究,二来也没有这样的耐心慢慢拷打。

“如果说是要逼问什么东西,那还有话好说。又没有要逼问她什么,这么用刑折磨,拿鞭子抽,你会不会觉得拿鞭子的好像是白痴?我又不是要去稷下城里的虐待俱乐部表演。”

“也有道理,这种事应该交给太研院的家伙去做。上次小爱菱演讲时,那个‘不是猛龙不过江俱乐部’的会员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什么皇甫平来著?”

以兰斯洛而言,虽然他不忌讳与女子动手,但是在对方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形下,施加折磨,这种事却大大地抵触了他的观念。

结果两人就陷入了僵局。太狠毒的报复,他们不肯亲自动手去做,又不好另找旁人。若要将人就此放了,他们又心有不甘。

“糟了,老大,又不能打,又不能杀,又不能……也不能放,你这不是抓俘虏,是请了一尊神像回来拜啊!”

有雪的声音,在兰斯洛的沉默中听来格外刺耳。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著里头的小房间,面面相觑起来。

风姿物语座谈会《二》

白无忌:老实说,有点难以置信,我和你会有一起上座谈会的一天。

兰斯洛:嘿,不只是你,连我自己都有点难以相信。不过,所有人名以乱数排列抽签,会轮到我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白无忌:说起来,这还真是好乱的一集啊,花了老大篇幅**宿娼不说,还出现长毛象这种东西,真是乱七八糟。

兰斯洛:我还想问咧,到底什么是长毛象?

白无忌:男性的某器官代号。正常男性都会有,你这猪头男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兰斯洛:撇开这个不谈。照这风格下去,我们似乎离所谓的健康优良刊物越来越远啊。而且又是萝莉又是正太,怎么连cosplAy都出来了?

白无忌:这算是恶搞吧?

兰斯洛:绝对是。居然连科幻作品经典《银河英雄传说》里头的名场面,都可以拿来玩cosplAy,作者还真是大胆呢。

白无忌:不过,大胆归大胆,他好像还玩得满开心的。而且,除了单方面恶搞之外,作者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的。

兰斯洛:恶搞作品也有理由吗?

白无忌:那就要怪你啊。

兰斯洛:怪我做什么?

白无忌:前些时候的一场内战,我大哥固然是很帅,但你这便宜妹夫就太难看了,加上风格太过沉闷,很多读者反应说受不了呢。

兰斯洛:有、有这么糟糕吗?

白无忌:为了把风格弄回原本的开朗明快路线,所以就算牺牲合理性也好,这几集尽量弄得开心一点,毕竟,我们也好久没有这样笑了。

兰斯洛:可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很暧昧的地方笑出来呢?

白无忌:这又是一个人性本恶的最好例证了。

兰斯洛:伤脑筋,我并不想当搞笑演员啊。

白无忌:不光是这样的。当一部作品写久了,慢慢会有所拘束,这个不好写,那个不方便写,因为这些自我限制,作品慢慢就会僵化起来,失去生命力。

兰斯洛:是这样子吗?

白无忌:是啊,所以,藉著这次日本之行,作者也想重新调整一下步调,试试看目前的极限在哪里。

兰斯洛:如果成功的话,作品就重新有所活力了。本来混乱与动荡就是活力之源啊。

白无忌:说到混乱,这次日本攻略战的登场演员不少,光是看都看得很乱呢!

兰斯洛:多说无益,就等著看下一集吧。

白无忌:下一集,你会对蜥蜴女作什么吗?

兰斯洛:不管做什么,都没你的份就是了……

《我意天下》第三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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