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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我意天下 第三集(1 / 2)

()第一章夜探香阁

艾尔铁诺历???年?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人声呼喝、马鸣嘶昂,夹杂著兵刃碰撞、箭矢破空的声响,浓烈的血腥气味直冲九霄,残破的城壁上,染满乾涸的黑红血渍,更随时因为尸骸倒卧,增添新的痕迹。

连续多场大战,号称不落之城的稷下,也显得残破不堪,即使是最令雷因斯一方视之为傲的最终防御系统,也在太过频繁的天位决战破坏下,被摧毁九成,处于难以修复的情况。

之前多次的激烈战争,虽然让高手群习于战斗,因而实力突飞猛进,但却也因此大幅削弱了稷下的防卫能力,在强敌发动突袭时,只能窘迫应付。

失去了城壁掩护,稷下城内的高手、军民,仍是豁尽全力与敌人死战,保卫家园。然而,这次来犯的敌人却比过往更强,比武炼兽人更强健的**,寻常刀剑根本就没有作用。太古魔道兵器虽然能发挥杀伤力,但是当敌人强大的自愈、回复能力渐渐显现,太古魔道兵器的威力也渐渐被抑制下来。

“僧侣部队,吟唱圣歌。结界营,张设防御结界。魔导师营,配合信号发射炎球、闪电波,全力掩护部队攻击!”

深藏不露的魔导公会,不得不正式展露实力。也唯有在大群吟唱神圣咒歌的僧侣援护之下,战士们的刀剑、太古魔道兵器才能发挥作用,给予来犯的魔族打击。

是的,自九州大战后两千年,魔族再次兵临城下,进犯雷因斯。彷彿旧日的恶梦重临,哭嚎、悲鸣、濒死的惨叫声,再次将炼狱呈现在人间。

比宗卷中的记载更强,虽然因为圣歌与结界的压制,前排的魔族感到剧烈痛苦,不停地发出怒嚎,但后方的魔族大军却毫不停步,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以雷霆万钧之势,踩扁前方挡路的同伴,在受到神圣咒力干扰之前,具有飞行能力的魔族部队已经腾身而起,由云端最高处俯冲下攻。

有绝顶高手随队压阵,魔族大军的凶猛攻击,很快就让稷下这边的术者阵营受到损伤。随著伤者、死者人数的迅速累积,术者的援护出现了漏洞,神圣咒歌若断若续,本来焕发著圣光的各色结界,也在黑暗中迅速被一一吞没。

没了术者部队的支援,陷入苦战中的战斗部队更形不利,无论是自愈性极强的魔族、难以用纯物理攻击打倒的不死生物,都不是寻常士兵能够抵挡,也令有相当武术修为的军官们万分头痛。

假使天位高手能充分发挥那鬼神一般的恐怖实力,应该就有扭转乾坤的可能,但魔族乃有备而来,麾下高手分别以一对一、多对一的模式,与稷下一方的高手群缠斗,彼此不分胜败,有些方面甚至还占了上风,令得众高手眼见战局不利,心中焦虑,却偏偏没法可想,只能任由胜战的天秤慢慢倒向敌方。

“进攻、进攻、进攻,杀光所有敌人,把这些没有实力、却占据丰饶土地的没用生物全都送到地狱去!”

在这样的煽动与打气之下,魔族的士气更增,虽然说多数都只是发著没意义的单音节怪声,但攻击的势道之猛烈,就像是万千流星直坠地面,以崩天之势,在一瞬间便让人间界联军伤亡惨重。

情势就是如此危急,所有人甚至克制不住一个不应有的想法,倘使连这一战都败了,人类是否要就此覆亡了?

最后实力已集结于此,如果再败,以魔族的凶残成性,人类确实有可能就此灭亡,不过,这种末日般的情景却没可能出现,因为身为人间界一份子的他不允许。就凭著一人一剑,已经忍无可忍的他,要把这一切改变过来。

“所有同胞躲到我身后!有本大王在此,没人可以把我的子民伤害!”

彷彿是黑暗中的救世明光,伤疲不堪的人们纷纷躲到这位守护神身后,祈求他的庇护。

“所有敌人由本大王一人去杀尽!子民们,从今日起,你们的苦难将彻底结束了。”

独自面临万马千军,看著那犹如怒涛般直冲过来的魔族骑兵、狂战士,他毫无惧色,淡淡地看著漫空飞射的羽箭、魔法光束,却不作任何反应。千钧一发的危急情势,让救世主身后的千百美女不由得尖叫出声。

“错!在这种时候,只有本大王的敌人才需要尖叫。卑微的小虫们,准备呼吸你们的最后一口气吧!”

双掌合什,他口中念念有词,在整个身体慢慢漂浮起来的同时,唱诵著已经失传数千年的禁忌咒语,全身亦渐渐笼罩在一层七彩虹光之中。

而当他睁开眼睛,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连同强大冲击波,猛往前方狂扫出去。

犹如最强劲的飓风激扫,百里内刹时间气流狂卷,沙尘蔽日,连天上的云层也被吸扯下来,更有无数雷电轰闪,金蛇乱窜,霹雳震耳。

风、火、雷、电,四种强悍至极的元素被他蕴含于一招之内,轻而易举地轰发了出去。夹杂著轰雷、紫电,火蛇恣意吐发惊人热力的巨大风暴,席卷著方圆百里,任是再怎么强的生物,在这沛然天威之前,也像一张薄纸般脆弱,不堪一击,亦只有被他以七彩咒圈笼罩住的人们,才能在庇护之下躲过这狂怒天劫。

“怎么可能?东方仙术里最深奥的‘末日诛仙阵’、防护系魔法里最强的‘彩虹曙光’,他单凭一个人就能做到?”

“没可能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人?这绝对没有可能啊!”

“而且……还用得那么帅,那么风度翩翩,这根本没有可能啊!”

惊呼声很快便被惨叫所取代,但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魔族中仍然有著强人,即使是在这样不利的情形下,他们仍能生存,冷静地等待时机,联手发动致命一击,正如此刻……

“人类,下地狱去吧!”

“地狱?像本大王这样的绝世美男去地狱不是太可惜了吗?你们这些家伙才该早点下去。”

不再多说一句废话,他振臂一抖,耀眼夺目的无双神兵,已经在手里暴射锋芒,凛冽剑气足以冻澈每个敌人的心肺,让他们为这毫无意义的送死行为流泪痛悔。

彷彿嫌烦一样,他抛去手中宝剑,任那绝世神兵似废铁般坠插地上,跟著竖起左手小指,先是由左到右,跟著由上到下,迅捷无伦地画了个十字,而致命攻击也就随著这个十字一同发出。

“怎么会这样?皇玺剑印的十字星皇斩,他单用小指头就能施展?”

“这力量……超越太天位……无法估计……”

“而且……还是像刚刚一样帅……太风度翩翩了……太没天理了……”

什么最强、极强、无敌的称号,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一切,在这毫无天理可言的狂暴攻击下,百万魔军甚至撑不到一刻钟便被消灭殆尽,敌方高手个个重伤,不是重度残障便是濒临死亡,人类的大危机被瞬间逆转,面对这只能用神迹来形容的变化,人人都将崇敬的目光,投向他们的王者,就连已经伤疲交加的高手群,亦不得不发出衷心称赞。

韩特:“我韩特从来不服人,可是今天对你不得不写一个服字啊。”

爱菱:“myhero!”

源五郎:“真是太厉害了……我们兄弟俩可以私下切磋一下,传授小弟我一点东西吗?”

华扁鹊:“果然是真硬汉……”

妮儿:“想不到你这么强,从今天开始,可以让我崇拜你吗?”

王五:“英雄无双。”

枫儿:“……佩服。”

旭烈兀:“想不到能和这么华丽俊美的盟友联手,世上还有比你更帅的人吗?”

李煜:“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李煜毕生荣幸。”

小草:“你简直就是完美,从今以后,所有人间界的美女一定会爱死你的。”

兰斯洛:“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才配作领袖。老大,以后请让我跟随你打天下吧!”

满天鲜花瓣飞洒,周围美女们迫不急待地献上香吻,放眼看去,什么剑爵、剑圣、大魔神王,全都跪倒在一旁,卑微地侧垂过脸,流著心悦诚服的泪水,默默挥舞著手里的一面小白旗。

无比的荣耀与显赫,此情此境,已经是人生得意的颠峰,然后……还应该有什么然后吗?

然后……

他就醒过来了!

“好、好可怕的梦啊……”

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有雪浑身发著冷汗,回想起适才所做的梦,除了诧异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怪梦之外,也感到一阵说不出滋味的怪异。

“唔……你做的梦好奇怪啊……”

听见声音,有雪才惊觉还有人在自己身旁,转头过去看,却在近距离与一张猪脸打了照面。

“哇!”

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更何况是刚刚惊醒,有雪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翻跌下床,略一定神,这才想起刚刚兰斯洛的手指似乎就放在自己太阳**上,再从他说的话来推判,难道跃升至强天位后的老大,已经有窥知他人梦境的能力了?

而这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哼!哼!哼!哼!”

不怀好意的笑声,让有雪浑身发毛,却又不知道该胡扯什么解释来度过难关。

“有雪,你胆子真是不小啊,连本大爷的位置你也想坐吗?”

“没、没有啊,这只是作梦而已,我怎么知道自己会做哪种梦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会有这样的梦,一定是白天有过那种念头。你白天居然敢给我想这种东西?胆子不小啊!”

“哇,老大,饶命啊!”

还说不上磕头如捣蒜,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雪特人都很清楚在**体系中对独裁者功高震主的下场,自己的功劳虽然不高,但现在却肯定是将这猪头独裁者大震特震,说不定等一下就要被宰掉了。

“……算了,看在你没有胆大到对本大爷女人痴心妄想的程度,这次我就当作没看到吧。”兰斯洛摇头道:“不过,既然你想要当英雄,我又怎么能不给你这机会呢?从现在起……”

“哎呀!老大,不要太刁难啊!”

“从现在起,外头那些人由你来指挥,往京都的一路上,有什么危险你要自己摆平,我不会出手帮你,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就准备提头来见吧!”

“呃……老大,这样好像不太公平,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头变成那样子,就对其他正常人的头看不顺眼,然后就要……”

“住嘴!”

一口打回有雪的辩驳,兰斯洛回到自己的床位,没一会儿功夫就呼呼大睡,只剩下犹自懊恼不已的雪特人。

“什么嘛……因为一己的喜好,就随便下命令,这种独裁者,一点都不考虑底下人的死活……”

抱怨归抱怨,有雪也知道,要兰斯洛改变主意的机会不大。有资格让他改变想法的人,目前都不在这里,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好,要干的话,那就大干一次吧。我、我好歹也当过超级忍者雾隐鬼藏呢!”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住想著,当时是因为有源五郎撑腰,靠著他那无比廉价的回复咒文,雾隐鬼藏才能苟活至今,现在身边没有这样的高手,倘使遇上战斗,自己这伪装忍者的命运肯定凄惨落魄。

只是,被赶鸭子上架的雪特人,如今已经没有选择。在没有发现对面床上兰斯洛正偷偷窃笑的情形下,他不住向自己打气,要完成这次的任务。

第二天一早,有雪召集众人,说明兰斯洛陛下已将这次任务的指挥权交给自己。

与白无忌有相当交情,又有兰斯洛在背后撑腰,自然不会有人质疑雪特人的领导地位,然而,对于潜入京都,这位领导人有什么计划呢?

“先别惊动在日本的其余白家人,我们的目的是安全抵达京都。”

“问题是怎么混进去呢?京都的戒备森严,像我们这样的外国人,一下子就被认出身分,要无声无息地进去很太容易。”白澜雄道:“我们之前考虑过,用运送和亲公主嫁妆的名义进入京都,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人就太过集中,很容易被集中击破。”

“这我也知道,不过天赐良机,要冒充另一批外国人混进去的装备,那边不就有吗?”

有雪说著,指向昨天攻击炎之大陆使者船队时,所扣留的大批衣物与礼品。从这样看来,或许昨日兰斯洛在下令扣押时,就已经有了利用这批东西伪装身份的打算了。

“哦,有雪大人果然睿智,这样的方法也想得出来。”

“不要拍雪特人马屁了,太虚伪了,赶快做应该做的事吧。”

“那么……我们昨晚也研究了这批使者的名册,要潜入京都,使用他们的名字是最合适的。我们已经分配了担任的角色,至于使臣本人,原来是打算由陛下担任的,但既然陛下将责任交托给有雪大人,现在自然就得要靠您了,您看看,这个名字的感觉如何?高大又英俊,威猛又有气质,实在是最适合您形象的……”

“等等,白澜雄,你真的是白家子弟吗?我怎么一直觉得你好像是一流推销员?”

“这个没有办法,我以前在海外工作时就是负责推销找下线,后来被调回来当战斗员,可是职业病已经改不掉了……嗯,那么,您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嗯……古高俊太郎,听起来乱爽一把的,好,就决定用这名字。通知众兄弟,大家立刻启程,随本大使古高俊太郎上京去吧!”

之前已经潜入过一次,记熟了城内地形,枫儿再次潜入京都城,一切都显得驾轻就熟。

大雪山、青楼联盟的嫡传匿踪身法,以天位力量推动的结果,虽然还没办法作到九曜极速那样的效果,却已使她在城内身法飘忽,形若鬼魅,常人肉眼根本就捕捉不到她的踪迹。

天位以下的敌人,枫儿根本就不担心,事实上,即使同为天位,一般的天位高手也无法发现匿息后的自己。

(记忆中的位置是……)

几下飞跃,空中的黑影匆匆掠过圆月,朝著那栋被孤立的小楼而去。高速行进下,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像头猫儿一样,枫儿无声地落地,探查周遭情势。已经夜深,小楼中没有半点灯光,但却隐约传来乐声鸣奏,显然里头的人尚未安睡。

要掠近过去很容易,从这里到小楼的距离,提气一掠,甚至不用换气,然而,上趟在这边莫名受挫的经验,让枫儿有所防备。她本身并不擅长魔法,只是,以前小草曾经帮忙制作过一些道具,或许就可以在此时派上用场。

从怀中取出破结界符,枫儿其实没有太大把握。当初小草制作完这张破结界符时,曾经说过,能够在不被敌人察觉到的情形下,破除世上九成二的结界。可是,像这种可以威胁天位高手的结界法阵,自己是首次遇上,这张符印在脱离术者操控的情形下,还能发挥多少威力,这点就很让人担心了。

方自寻思,那漆黑屋里忽然响起一把清亮的琵琶声,在周遭的静寂中,听得分外清晰,而当琵琶高高低低地响过几回后,一个稚嫩嗓音唱了起来。

“人间五十年,去事恍如梦幻,下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歌词是日语,枫儿虽然听得懂,但是对日本歌谣没有研究的她,却不明白这首是人类尚未进化到如今两、三百年平均寿命的古老时代,所传承下来的歌谣。

这首歌给人的感觉很奇异,像是豁达,但听在耳里,却又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愁怀,教人心生黯然。特别是配合演唱者那虽然稚嫩,却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的清冷音调,那股凄凉感受就似夕幕秋风一样席卷人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枫儿肯定自己的目标就在屋内。

“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

一面聆听,枫儿已经有了动作。由于无法确认结界位置,她将手中的破结界符贯劲掷出,令那薄薄的一张纸如羽箭飞射,钉往那肉眼难视的结界上头。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当琴声骤拔为高亢时,符箭已经和结界接触。一声不响,整个笼罩小屋的强力结界,已经被破解殆尽,确认这一点的枫儿,飞身急掠,以第一速度贴近小屋。

结界破解得无声无息,照理说应该是没有惊动到对方,然而,明明歌声、琴音都还在耳畔回响,已经贴近小屋的枫儿,却蓦地惊觉颈后的一抹微微寒意。

像是微风拂来,几乎细不可察,惹不起半丝警觉,如果不是身兼大雪山、青楼两家之长的枫儿,换作其他天位高手,就绝对不可能察觉,作出正确判断。

(不好!)

千钧一发,枫儿旋身急掠,骤地往左上拔高,闪过了那从后而来的一击,同时飞身跃起,要抢先占一个有利位置,脑里也快速归纳著资料。

对方一击而空,却没有对周遭事物造成破坏,但是能让自己有所警觉的力量,肯定是天位级数的出力。会有这样结果,就代表对方已经修练到了劲力收发由心,运转如意的境界,换言之,对方是像源五郎一样,天心意识极度优秀的高手。

翔动中往下一瞥,一眼看遍下方庭院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形迹,这表示在自己腾身急掠时,对方也同时收招,跟著跃起,而且速度可能还在自己之上。

(会让我看不见的死角……后面?还是上面?)

无暇细思,枫儿抖手掣开腰间光剑“追日”。这是爱菱在入主太研院之后,专门为天位高手分别制作的强化武器,不但能够承受天位力量,还能协助持有者将自身威力提高半成,并且拥有各自特性,像是枫儿手中的这柄“追日”,剑刃光柱便是漆黑如墨,在夜晚挥动起来,无形无影,最利于潜踪工作的进行。

不敢大意,出手便是东方家的烽火神剑。传自大雪山的独特紫火劲,在追日的特别效果下,敛去紫芒,转为深沉的黑色,剑刃更突破过往长度限制,形成一条数尺长的黑火鞭,护住周身的同时,像毒蛇一样笞噬向敌人。

乾净俐落的一击,却再度无功。枫儿甚至已经感觉到火剑扫到敌人衣角,却仍给那人在瞬间消失形影,火剑击空。

(好快……)

这一下惊叹,枫儿才发现屋内歌声已停,感觉不到半点生人气息。是因为那少女惊觉到外面的打斗,所以躲起来了吗?还是……和自己交手的人就是她本人?

不只惊讶于对方可能拥有天位力量的事实,枫儿更想到,自己掠近小屋时,歌声还在屋里,可是顷刻间便有敌人从后袭来,假使对方人数只有一人,那就表示对方的行动速度已经超越音波传递,这等修为委实可畏可怖。

(是擅长高速战的类型吗?绝不能和她比速度。)

身经百战,枫儿立刻有了决定,降落在小屋的飞檐瓦顶上,屏气静心,以静制动,抢回战局的主动。

身形甫定,对方的斩击就连接而来。无法确认是不是使用兵器,斩击过来的力道不是很强,至少,和自己相比略逊一筹。但双方气劲交击时,枫儿却有一种奇异感受,就是每当自己的劲道占了上风,想要把对方黏过来,进一步重击时,对方却猝然以惊人高速飞身而退,藉此卸去所有入体敌劲。

除此之外,进攻时的那种迅捷,也绝非寻常派门的轻功能及,因为,在正常情形下,小天位高手中几乎没有人能和兼得两家之长的枫儿比速度。

(这种身法和运气诀窍……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源五郎大人的九曜极速。)

不仅是像,在连续又挨了十多记斩击之后,枫儿终于肯定,这确实就是源五郎恃之纵横天位战的绝技,九曜极速。除了这号称天下第一快的身法与独门运气诀窍,没有哪种武功能以速度逼得自己还不了手。

(对了,这里是日本啊,源五郎大人来自日本,他的武功也是由此而来,如此说来,这位小姐是不是也会使源五郎大人的其余绝学呢?)

答案很快揭晓,除了九曜极速,一种源五郎所独用的化劲奇功也在对方身上出现,使得内力较弱的她,能够轻易承受枫儿的重击,并且以更快的回气、反击速度,自四面八方挥斩过来。

时间一长,枫儿就感到非常吃力,要不是占著手中光鞭易于防守的便宜,自己早已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但这样一来,内力消耗便大,顶多再撑一刻钟,自己就肯定落败了。

(要反击,只能趁现在了。)

把握到对手进攻,两人劲道交击的机会,枫儿蓦地变招,由烽火神剑急转为六阳第二诀“熊火显乾坤”。经过东方家主东方玄龙的秘密指点,得知正统六阳尊诀的秘诀后,这一招更有了新的应用。

所有火劲骤然收束成一个小圈,在极度压缩的同时,更发挥出囚锁作用,以两倍于平时的强大力量,锁住敌刃,令敌人在一定时间内受到牵制,专门用以对付持有神兵,或是身法奇快的高手。

右手的火劲收束,锁住敌人兵刃,枫儿急吸一口气,熊火显乾坤的后半式,赫然由她左手爆发开来,炽热火劲猛攻向敌人。

猛招临头,对方的动作看不出有什么吃惊或疑虑,同样也是急吸一口气。刹那间,本来还犹豫自己是否出手太重的枫儿,忽然升起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令她什么也顾不得地抽身急退。

相信自己直觉的她,确实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因为在下一刻,一道难以形容的绝世锋芒,令她打从心底发著震颤。

(这、这是……)

像是流星猝过天际,炫丽夺目的光彩,深深印烙在眼眸中,但真正使人心悸的,仍是那道独一无二的绝世锋芒,恍若天地之间无物可挡,划破天幕,直直刺向星河尽头。

(师父以前曾经提过的,这剑气……这种感觉是……星贤者卡达尔的星野天河剑!)

脑中闪过这念头,仅是分毫之差,她就听到一丝细微破风声,擦发而过,但这并不代表她已安全,因为星野天河剑的剑气先声音而至。

“刷啦”一声,发丝飞散,枫儿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眼中克制不住地盈满泪水,在承受到部分剑威的同时,除了**上的痛楚,更似乎有一种力量随之入体,让自己心灵激起阵阵涟漪。

说不出的恐惧感觉,枫儿虽然不知道怎样解释,可是……那股力量似乎正试著窥视自己的心灵,许多错杂纷乱的回忆片段,在脑中走马灯似的快速闪过。

(这是……魔法的精神攻击?!)

如若是真的,那么这敌人果真非同小可,不但拥有天位力量,更兼修魔法,是自己生平仅见的天位魔导师,日本宫廷居然隐藏这样的奇人?

不管怎样,自己并没有闲时间想这些事,因为除了脑袋头痛欲裂之外,对方指缝间骤发出的光芒,显示另一发星野天河剑就要爆发,而头晕脑胀的自己,只有不到平时一半的实力来抵挡。

“可以了吧?这样子……算是我赢了吧?”

预期中的剑气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冷冰冰的平淡语调,还有一双几乎感觉不到体温的冰凉小手,帮著枫儿支持住身体。

“如果你还要继续,我可以奉陪,不过这样子的战斗没有意义,即使赢了也没有好处,我判断现在是罢手时候,可以吗?”

虽然是询问,但是却给人一股无从反抗的感觉,抬起头来,盛装的织田香公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

难以置信,穿著一身繁琐的和服盛装,还能以如此高速行动,若她同样采取贴身劲装,那速度岂非比自己快上一倍?以这样的速度,小天位中除了源五郎还有谁追得上?

不过,另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是,明明已经是深夜,她为什么还这么一身盛装?

是在等什么人吗?

“头痛不会持续太久,只要不运**量反抗,痛楚很快就会消散……或许喝杯热茶会好过一点吧。”

无从反驳,收起光剑的枫儿,跟著织田香进入她的居所,以这另类方式完成了潜入目的。

“其实我不是很理解,如果只是要进屋里来,敲门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每个进来的人都要先打一场呢?这也是大人的礼仪之一吗?”

泡茶时,织田香提出这问题,令枫儿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她是意存讽刺,这问题委实不好回答;如果她是真的心存疑惑,那自己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所幸,对方并没有在这问题上坚持,枫儿得以喘一口气,环顾周围的摆设。

和那一身华丽的繁复和服相比,屋内摆设简直是平乏无味到了极点,只有一张茶几、一个茶壶、几个茶杯,还有茶几上的一盆花,除此之外,放眼看去就是各种书册与文卷,以一个这年纪的女孩来说,这屋子单调枯燥得近乎乏味,更看不见任何女儿家爱用的小饰物或胭脂。

一点都不像是女孩子的闺房,这给枫儿留下很深的印象,而当目光瞥向那些书册,发现地上还有许多待批阅的公文,全都堆放在旁边。

(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道……日本宫廷的政务进行,全都是由这少女在执掌吗?她才是日本军国政策的执掌者?)

惊讶于自己的发现,但是当对方皱著眉头看过来,枫儿也只有转移话题,来打破这沉闷的尴尬气氛。

“你刚才唱的歌,是什么意思呢?”

织田香看了枫儿一眼,向她解释,那首歌谣是一套名为“敦盛”的舞曲中间一幕。

平敦盛是日本古时的一名武将,也是著名的乐师和美少年,在他的最后一战中,他被敌方猛将击倒,那猛将见他的盔甲是高级武将所穿,便掀开头盔一看,赫然发现是个如此年轻的美少年,心生不忍,便饶他一命,不想敦盛主动求死,该猛将无奈之下挥刀杀之,然后感叹世事无常,拔下敦盛腰间的小枝(一种乐器,大约像笛子)吹上一曲后,看破红尘,出家去也。

这故事让枫儿再次感受到日本文化中的一种凄凉美学,虽然未必喜欢,但她仍问织田香,是否因为对里头的人生幻灭有同感,所以才哼这首歌时,却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是,我常常唱,因为四伯说我爹爹生前喜欢唱这首歌,唱这首歌的时候,就好像有他的味道在旁边……”

枫儿一时不是很了解这女孩的亲戚关系。秀吉公仍然在生,那么她口中的父亲,难道是指前任大将军织田信长?而她的四伯,又是什么人呢?

无法索解,枫儿持续与她交谈,希望能多获得一点情报。

“公主殿下,你的母亲……她……”

对于出身皇室或贵族的人们而言,问这问题满没意义的,母亲的存在往往仅是父亲宠妾、情妇,就算是正妻,也未必有什么夫妻感情存在,更别说亲子之情了。突然提出这种问题,只会使彼此尴尬而已。

但枫儿还是觉得有必要一问。织田香的出身,本身就是一件秘密,更何况就自己来看,当前世上的绝顶高手中,大多数都受到上一代血缘影响,织田香有这样一身武道、魔法兼擅的修为,除了名师、父系血统之外,在母亲那边是不是也有什么影响呢?

但这查询企图却在不久后宣告失败,因为对方的精神状态明显地有著问题,与之交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母亲?!”

“嗯,就是生下你的妈妈啊,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说不被吓到是假的,因为这句话才一问出口,对方的瞳孔蓦地放大,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面孔,看起来更是一点生气都没有,直过了好半晌,才用一种很虚无、彷彿自数千里之外传来的悠远语音说话。

“妈妈,生我的妈妈,已经再也找不到的东西。

爸爸,生我的爸爸们,想要吃掉我的东西、想被我吃掉的东西。

织田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奇异的腔调,似诗似叙的句子,让枫儿觉得一阵极为不协调的怪异。这种难言的违和感,好像在和太研院的那些机械说话一样。

一直到枫儿出声确认,织田香才像回过神一样,很奇怪地问著有什么事?刚才说到哪里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就算有再好的套话技巧也没用了,枫儿虽然锲而不舍地想多问出些东西,却老是碰上这种答非所问的尴尬情况。也因为这样,问到一半就中断,让人更加困惑的问题就越来越多。

当枫儿留意到,整间房内没有一张床时,她好奇织田香平时睡在哪里,却得到“我从小就没有睡过床,师父说我要睡觉的话,直接漂浮起来睡就可以了”的答案。

以天位高手的力量,要漂浮起来当然不是问题,但从小就如此,难道她小时候就有天位力量?世上哪可能有这种事?

而这个问题自然也触礁了……

“床,让人类感到舒服的地方……妈妈……

衣服,需要的东西一大堆,不需要的东西也有一堆。

男生,可爱,可爱的男生……可爱的样子……讨厌可爱的样子。

做出来的他,虚伪,虚伪的形体,用虚伪堆砌出来的男性。”

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过当对方瞳孔放大,说著无意识的呓语,枫儿还是险些跟著两眼翻白过去。刚刚她瞥见屋子角落的宗卷堆里,好像放著一面铜锣,本来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可完全知道了。

再次将人唤醒之后,枫儿仍作著自己应尽的努力,但一直到最后,这些问答也是进行得极不顺利。由于自己无法捕捉住对方思绪方向,问到最后,自己反而觉得像是在承受疲劳轰炸。

(我、我快不行了……这种程度的对手,可能要白起少爷亲自出马,才有办法问出结果……)

但是除了这些呓语,在可以理解意思的对话方面,枫儿也发现这位美丽小公主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屋内没有衣柜,换言之,她身上这件华丽和服一穿上后就没有脱下,仍就维持著那天赠袍于己后的样子,问起理由,只因为衣服不是必要的,有在身上罩一件就好了。

说话时候灯火被风吹灭,她也没有要去点亮的打算,理由是,明明两个人都看得见,为什么还要去点灯?

以此类推,上一次的洗澡时间是七天前,上一次吃饭时间已经没有印象,上一次清理房间时间……

说懒惰也不像,这女孩只是淡淡地没有反应,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对一切都没有兴趣,这让枫儿委实不解,那个对什么事都生气勃勃的宗次郎,居然有一个和他个性截然相反的姊妹?

最后,可以说是临去前的最后努力吧,枫儿问起织田香与宗次郎的关系。这问题其实是很没意义的,因为它无关乎军国大事,也不是什么重要情报,只要宗次郎一回来,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只是,被连续疲劳轰炸之后,枫儿也感到头晕脑胀,甚至很可笑地发现自己问的问题像个记者多过间谍。

可惜这最后的问题还是宣告失败。

“由天位力量的造出来的魔种、由男人与女人造出来的魔种。

宗次郎,魔种造出来的东西。

织田香,魔种造出来的东西。

魔种又是什么?魔族造出来的东西。

魔族是魔族造出来的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呢?在这之前……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够了,我已经百分之百知道你是什么人,请让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我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说话吧?”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那天离开织田香的秘密小屋之后,枫儿整整睡了六个时辰,醒来之后还像宿醉一样头晕目眩。

谈话时间并不长,却是不可思议地大耗精神,这或许也和之前硬挨的一记精神攻击有关。自从脱离地界之后,寻常的魔法攻击对自己根本没有效果,所以很少作相关的防护锻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天位魔导师,硬挨那一记的结果,到现在头还痛著。

能事先知道这一点,真是万幸啊,若是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形下,让织田香嫁到雷因斯宫廷,那时候的惨状可就难以想像了。

情报工作进行到此,除了知道日本宫廷内有一位非常古怪的公主之外,可以说是一蹋糊涂,虽然感觉得出织田香身上有不少疑点,但却偏偏查不出什么东西。

等到宗次郎回来之后,可以问到比较多东西吧。然而,两天之后,在枫儿得知宗次郎回宫的同时,另一个消息也让她震惊不已。炎之大陆的使者团,造访日本,除了来祝贺婚礼,也希望与这边缔结商业合约。

炎之大陆的使者团,那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啊,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设法探听到情报。

这么想的时候,枫儿著实有些气恼。后援一直不来,能够决定日本事务的决策阶层也没有动静,自己就像没头苍蝇一样,这样下去,事情很难办啊,即使一时间抽不出人手,至少也该给个消息吧,这样子没声没息的,难道要自己一个人拿下日本吗?

在动身来此之前,自己或许还会认为可以做到,但是从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事绝对没有可能。即使天草四郎不出手,单是一个织田香,自己恐怕就应付不来,更何况……如果真的要和小宗次郎战场相见,自己一定会非常遗憾。

正自寻思,枫儿打算到炎之大陆使臣的驿馆去探探,怎知道却传来炎之大陆使臣秘密到访,希望能谒见雷因斯公主的传报。

“见我?为什么?”枫儿问起随侍的白家人员,“炎之大陆的大使是什么人?”

“不清楚,好像是一个叫做古高俊太郎的男人。他和随行人员都穿著斗篷,神秘兮兮,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有何企图?”

“古高俊太郎?”

这个疑问不久之后就变成了低声偷笑,当枫儿穿戴整齐,以谨慎的心情面对这异大陆使者,看他掀开头套,露出面孔,笑声就忍不住泄漏出来。

“嗤……有、有雪大人……你是古高俊太郎?”

“不用笑成这个样子,很多时候,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变成这样子的,你以为穿著奇装异服在街上乱逛,我心里很得意吗?”

可能是为了彰显由异国而来的不同处,有雪换上了掠劫而来的冬装,毛皮大袄与毛帽,让本来就肥胖的身躯更显得臃肿,看上去甚是可笑。

“只有您一个人来吗?其他人呢?”

“除了我之外,还有白家的特殊部队,人数不是很多,不过后头应该还会有援军,但我们在海上遇到了袭击,对方来历不明,使用很奇特的巫法,让我们吃了大亏,你知道的啦,虽然我们是英雄好汉,但是对于法术……”

像是在说书一样,有雪把话说得又臭又长。期间,枫儿虽然仔细聆听,在得知海上竟然有这样一批奇异势力时,双眉皱了起来,但看得出来,她在等待有雪说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好啦,不吊你胃口了,老大和我一起来日本了。”

“嗯?兰斯洛大人也来了吗?这样对任务大有帮助,实在是太好了。”

“我也拜托你一下,如果明知道脸上会笑成那样,就不要装得好像很不动心一样。”有雪摇头道:“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要是真的那么希望他来,当初就不要走嘛,害得我们急追过来,累死了……”

被有雪这样当面一说,枫儿也只能尴尬摇著头,说不出话来。

然而,之后从有雪口中听到的,却是让人失望的消息,兰斯洛因为要追查那群神秘人的来历,从另外一边上岸,目前失去联络中。

这并不是实话,然而枫儿是不可能知道的。当然在另一方面,她也并不知道白家子弟们临去之前所作的手脚。

“天啊,居然带人来这里做这种事,我以后一定会下地狱……不过,如果我不做,说不定今天就要下地狱了。”

在回去的路上,有雪不住自艾自怨。由太研院分部所组装,那日由韩特空运过来的设备,经过白无忌的裁示,已经偷偷装到枫儿所住的驿馆内。

“日本那边有很多擅长忍术的高手,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寻常人只怕察觉不到,所以要装设太古魔道设备,以策安全。”

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但谁都知道,这位当家主其实不安好心,因为那套可以监视、监听方圆半里内所有细微动静的设备,曾经被白家的特工部队拿来追踪当家主政敌的所有丑闻,现在装设于驿馆内,目的当然就是……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我那妹夫知道,一切要秘密进行,对了,如果雪特人想要告密……告诉他,其实在两个月之前,太研院本部研发出了一种肉眼难见的中子炸弹,混在酒里喝下去,完全无形无影,当然,以我的为人,是绝不会趁著喝酒的时候,在朋友杯子里放中子炸弹的……我是很希望将来还有和他继续喝酒的一天啦,不过……”

“好友”都这么说了,雪特人除了含泪当临时特工之外,还能做什么?

兰斯洛对此倒是一无所知,因为抵达京都后,他就忙著搜寻敌人踪迹,虽然没有离开京都,但也没有回到驿馆。

“我还不想去见她,至少现在不行……现在的我,哪里有脸去见枫儿呢?”

“嗯,老大你说得没错,你现在的脸,如果去见枫儿小姐,以后一定会留下不良反应的。”

“你给我闭嘴!”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兰斯洛只能暂时选择躲避,一面设法找到解开诅咒的方法,一面解读漂浮在京都大气中的讯息,看看这异国都市里,有没有能与自己匹敌的高手。

枫儿那边,并没有察觉到这些东西,在某方面,她甚至觉得疑惑。因为尽管是短短的会面,但她并没有把织田香的存在告诉有雪。

为什么呢?那女孩明明就是一个很值得被注意的存在啊,为什么自己不把她的相关情报传递回去呢?

得不到解答,外出数日的宗次郎却已经回来,才抵达京都,就立刻直奔驿馆,找枫儿说话。

受到日本宫廷的私下委托,枫儿必须要纠正宗次郎的称呼,免得在婚礼上闹出有失国体的丑闻。枫儿自己虽然觉得无关紧要,但是看使臣们个个竭诚惶恐的样子,也就答应他们了。

“宗次郎,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以后,你可以叫我枫儿姊姊,或者直接叫我苍月枫,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叫我了。”

“不、不可以吗?”

最熟悉的称呼不能再用,宗次郎像是被五雷轰顶一样,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

“妈……枫儿姊姊,你为什么这种表情啊?你很激动吗?”

“不,我只是……只是太高兴看到你回来了,没什么。”

刚才面对宗次郎无比震骇的表情,若是平时,枫儿或许还会觉得不习惯,因为实在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显得这样吃惊,有失一国王子的器量与风度,但经历过织田香的洗礼后,现在看到宗次郎无比生动的表情,只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脸孔。

“一个孩子还是应该像你这样啊,如果全都像你姊妹那样,日本我一定会待不下去的。”

不知是因为不愿意多提,还是有什么其他理由,虽然被提到了那隐藏于深宫中的姊妹,但宗次郎就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仍旧笑嘻嘻地看著枫儿。

“可是,枫儿姊姊,那我以后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叫你了吗?我比较喜欢那样耶,听起来比较亲密不是吗?”

能够理解宗次郎想要更亲密自己一些的心情,枫儿摇头道:“不行的,宗次郎,我希望你明白,以你的身分来说,那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如果我继续让你那样子,会有很多人因为我们而深深困扰,为了他们,我们必须要节制一点。”

“为什么要在意他们?我们自己高兴不就好了吗?”

“不行的,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

与宗次郎说著,枫儿也觉得莞尔,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有资格在这方面教训人了呢?只不过,想起那天日本宫廷官吏们苦哈哈哀求的可怜模样,还是得要求宗次郎才行。

而且,兰斯洛大人已经到日本,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一直被这孩子叫妈妈,肯定会笑话的。宗次郎是个很好的孩子,自己并不想看到他被嘲笑。

“嗯……好吧,我答应姊姊。”宗次郎道:“不过,今晚我可以像上次那样,和姊姊一起睡吗?枫儿姊姊你身上的气味好香,我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常常都在想念你的味道呢。”

在宗次郎离开之前,每当夜晚,枫儿就常常坐在床边,陪著犹自不愿睡去的宗次郎说话,有时候说得晚了,拗不过他的请求,也就与他同床而眠。散开发束的宗次郎,看来就像个女孩子般秀美,童稚的表情,总让枫儿忍不住拥他入怀,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对他呵护。

由于这份特殊感觉,枫儿从未将宗次郎与男女之事产生联想,现在被他这样一说,心里虽然觉得不太妥当,但却给宗次郎拦腰抱住,脸靠在小腹上来回摩擦,死也不肯放开手。

面对这几乎可以说是招牌式的撒娇绝招,枫儿也只有苦笑著答应了。根据过去的经验,除非让宗次郎满意,不然使出这招撒娇王牌的他,一但抱紧,就怎样也不肯放开手。

当一名天位高手用这样的纠缠招数,那可真是难以摆脱,更别说对著这么一张可爱的小脸,疼爱都来不及了,谁能狠心作任何暴力行为呢?

“太棒了,枫儿姊姊答应和我睡了,枫儿姊姊答应今晚再陪我睡了!”

心愿获得实现,宗次郎又跳又叫,全然是一名小孩子模样,看在枫儿眼中,只觉得莞尔,更是想不出来,为什么这样一个天真漫烂的孩子,会有那么一个像机械多过人的姊妹?

(嗯,说起来……织田香的说话方式与表情,倒是和师姊有几分类似,她们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自知这想法实是大不敬,枫儿用手掩住口,低声地笑了起来。

“枫儿姊姊,你好像不太一样了呢。”踱到枫儿身前,宗次郎道:“以前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很亲切、很漂亮,但看起来还是有一点冷冷的,现在完全都不会了呢,像是个妈妈一样,和你在一起,让人好开心喔。”

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有人这么说自己了,即使是在香格里拉伪装,总也是被人当作冰山美人一样看待,可是,在许久之前,在那段已如春雾般模糊的过往记忆中,自己好像也曾是个喜欢在阳光下徜徉的人。

是啊,为什么自己越来越不“冷”了呢……

“宗次郎,姊姊要谢谢你喔。”摸著男孩的头发,枫儿微笑道:“姊姊会变得这么开心,都是因为你呢,当你不在这里的那段时间里,我觉得好寂寞呢……”

两人相视而笑,一时间的气氛更是温馨,宗次郎跳坐在枫儿腿上,小声问道:“枫儿姊姊,以后……我的小孩可以叫你妈妈吗?”

对于这小小的要求,枫儿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微笑著答应了。

“那么,我就代替他送你礼物。你看,这是我回来的时候,顺手在附近采的花喔。”

枫儿本来还想告诉宗次郎,别随便摘花,但看见那花朵,不由得一呆。那才不是什么花朵,而是一个莲蓬模样的金属物体,后头还扯著许多金属线,看上去极像太研院使用的那些太古魔道仪器,却不知道怎么给宗次郎硬扯了下来,当作花束送了过来。

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但枫儿著实是吃了一惊,以为宗次郎是揭破了什么白家阴谋,来向自己兴师问罪,但看他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虚伪作做,始终都是那么笑嘻嘻的,和自己的猜想全然打不著边。

说不定,不了解太古魔道的他,真的是将这当作一种特别花朵,随手摘下,藏在怀中,就赶忙来送给自己也不一定。只是,会把这东西错当成花,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荒唐就是了。

苦笑著将这朵“花”接下,枫儿心中纳闷,这究竟是什么仪器的一部份?倘若说这是宗次郎从附近摘采下来,那么就应该是安装在驿馆内的某处,自己并没有接获任何相关通知,难道白家人瞒著自己,在作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吗?

“对了,枫儿姊姊,这朵花的生命力很顽强,很特别喔。”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别的花被摘下来,都是流一些液体,可是这朵花被摘下来的时候,好多火花噗噗噗地在冒呢。”

“……”

“就在那边啊,你看到了吧?好像已经烧起来了,有好多人正在灭火呢。我从来不知道,驿馆里头有这种花朵耶……”

第二章变异迭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有雪大人,这次的报告要怎么写啊?我总觉得如果照实交上去,我们这组工作人员都会被灭口的。”

“被灭口也没有办法,你们不是都已经准备好随时为世家牺牲了吗?反正要灭也不是灭我的,谁理你啊?”

暂代目前白字世家日本指挥使的白澜雄,带著手下的一票弟兄,正与有雪进行秘密磋商。需要磋商的原因,是因为监视小组刚刚整理出来的一份报告。

由于仪器受到严重破坏,监视的效果并不理想,但从纪录下来的部分字句来看,内容实在是够耸动了,假如当家主的目的是捉奸,这份报告甚至已经有了水准以上的成绩。

“唉……以前我就听同胞说过,日本是个**的国度,没想到实际来此一看,果然还真是**,太危险了。枫儿小姐那么性冷感的女人,到了日本才没几天,也就变成花痴了。”

得到雷因斯帝皇、白家家主的双料授权,有雪在白家子弟的眼中,地位自然就举足轻重,即使不想到他身为当朝左宰的显赫身分,光是听他每日吹嘘,和当世如此多的绝顶高手称兄道弟,就觉得这人实在是很了不起。

“你们看看这份纪录里头的话,一下子又是说要陪人家睡,一下子又是说人家弄得她好高兴……他***,就算是对著我老大,这女人恐怕也从来没那么亲热……还有,你们看看这一句,真是混帐,居然和她的姘夫连孩子都有了,已经在计划要叫妈妈了……唉,**果然是万恶之首。”

坐在太师椅上,有雪翻阅著报告书,不住地叹气兼摇头。站在他面前的白家子弟们,只能心里想著“你们雪特人才是万恶之首”,表面上却唯唯诺诺,不知该说什么。

“呃……有雪大人,这份报告的字句其实残缺不齐,枫公主说的那些话,只怕也未必就是这个意思,我看我们是不是再等……”

试图挽救一切的白澜雄,无疑就是在做著对的事情,然而,唯恐天下不乱,最爱看人生是非的雪特人却不领这个情,当下扳起面孔,厉声说话。

“混帐!是你认识她还是我认识她?你对枫儿小姐的了解难道会比我多吗?你见过她妹妹?你摸过她的手?都没有吧!我认识她的时间比你要长,难道我会判断错误吗?我是皇帝陛下和你们家主的委托人,你怀疑我的决定,就是怀疑你们家主的决定,连家主的命令都敢怀疑,你这头白滥熊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样的口气,众人倒是并不陌生,因为以前的最高领袖白起,还有更之前的历代家主,都是用这样专横的独裁模式,在统驭著白家。不过,以前家主用这等口气说话的时候,都有无人能及的压迫感直逼而来,现在换成个雪特人用这口气说话,就难免让人觉得不伦不类了。

眼见此事难以善了,白澜雄心虚地请教对此事的处理法。

“这个嘛……两边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拆穿枫儿小姐的丑事,那未免对她不起,但如果继续让我老大当乌龟,这又说不过去了。我天地有雪素来有情有义,这件事情该如何定夺,可真是难得紧啊。”

当事人是说得煞有其事,不过旁边的所有听众,却一致投来怀疑的目光。倘使雪特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他们或许会相信兰斯洛颈上的那东西是狗头而不是猪头。

“先别管这些了,我现在忽然心情很好,为了留下纪录……我??要??念??诗!”

彷彿在宣布国家大事一样的严肃声调,雷因斯的左宰大人,突如其来地要发表他的独创诗文。围在旁边的一众下属们,尽管每个人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但因为不便拂逆上司的雅兴,只有悲哀地等待命运的到来。

“诗的名字是……英雄无泪。”

有雪摇头晃脑,长吟道:“自古英雄……不流泪,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老婆…

…和人睡,她去爽、你去衰,人生最苦……是乌龟。”

一首即兴的打油诗,当事人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旁边众人却是听得胆颤心惊,觉得听到这种东西的自己,以后肯定难逃被灭口的命运。

没有人胆敢打扰,也没有人有兴致打断宰相大人的吟诗,一直到他慷慨激昂地把整首诗念完,旁边才有人识趣地接上一句。

“果然是好诗,让人飘飘欲仙,那么……宰相大人,请问这一叠资料应该如何处理呢?”

“这还用得著说吗?当然是立刻销毁啦,不然如果让我老大知道,枫儿小姐今晚要睡小白脸,他那颗猪头肯定会气成红烧猪头。变成红烧猪头那还好一点,如果变成红烧乌**,那岂不是成了我雷因斯的天大国耻?”

俨然便是一副宰相的模样,有雪说得很正经,却因为旁边传来密集的纸张翻阅声,这才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迟钝?我不是要你拿去……”

话声忽然止住,正如同所有丑角的必然命运,雪特人在回头瞬间,只看到一颗大猪头,聚精会神地看著适才由他手中递过去的机密宗卷。

颜色还不至于像是经过红烧,但这并不能表示些什么,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起来,那个猪头就像是被烧红的开水壶,只差没有“嘟嘟”地往外喷著白烟。

“老、老大,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说你摸过我女人的手晚一点,但是比英雄无泪要早一点。”

“哎唷,老大,饶命啊!”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初在暹罗,李老二是多么地有定力与耐力,才让你今天还有命在这里继续吟诗……”

看著他义兄弟两人的一言一语,以及有雪连忙磕头讨饶的糗样,旁观众人肚里暗自发笑,但是也察觉到此刻的危机。据说兰斯洛陛下是一个个性暴躁、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出了这等戴绿帽的丑事,他该不会辣手杀人灭口,以免**外泄吧?

雪特人和他是义兄弟,自己这干人可不是,倘使他要求众人为领袖牺牲生命,那……今天可就真是倒楣了。

“大家不用紧张,一个个都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是怕我会杀人灭口吗?”

放下了手里的机密档案,刚才的怒气像是装出来的一样,兰斯洛平淡地看著众人,哑然失笑。

“我确实是个独裁者,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滥杀无辜。不能重视人才与属下忠诚的领导,位置坐不长的……”

虽然仍顶著一颗猪头,但是兰斯洛此刻展露出来的气度与沉稳,就有著一名领导者的魅力,特别是那种将问题轻轻拨过、举重若轻的稳定感,让众人明白,这人之所以成为雷因斯的领袖,确实是有其原因的。

兰斯洛哂道:“不过,认为我会为了这种事情发脾气,实在是太看人不起。大丈夫三宫六院,我用得著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火大吗?会有哪个女人瞎了眼睛,放著我这么杰出的男人不爱,去喜欢日本的矮鬼吗?”

一旁的有雪连忙补过,道:“是啊,老大,日本货物那么贵,日本料理也那么贵,日本男人都是色鬼,枫儿小姐没理由甩了你,去倒贴日本小白脸的,不过即使她真的倒贴了,你也不吃亏,这里是日本,你去多玩几个日本女人,你的那顶绿帽就回本了……哎唷……”

把扑上来抱大腿的有雪踹到一边去,兰斯洛站起身来,淡淡道:“我对我的女人有信心,经过生死考验所联系的情感,不是外人能够理解,即使我们身在两地,心却是在一起的……所以这些可笑的东西,不会动摇我对她的信任。”

原本还对兰斯洛感到一些怀疑,但是听完这番说话,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佩服,毕竟这样的自信并非人人能有。而能够对自己有著如此信心,或许正是他之所以为王为霸的理由吧。

“可是……老大,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脑袋可是一颗……就算枫儿小姐对你再好,像她那样的大美人,肯去吻一个猪头吗?”

严重的问题,不过却看不出对兰斯洛的任何打击。仍是那么淡淡的微笑,兰斯洛挥手道:“我信任枫儿,外表的差异,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一面说话,兰斯洛一面往外行去,“不过你刚才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大家一起到日本来,只有我一个人来风流快活,实在是不公平。明天晚上,由你们家主出钱,我们挑一家这里最大的妓院,去玩日本妞!”

使人惊愕的说话,众人好一阵子回不过神来,当有人想要再行发问确认,室内早已没了兰斯洛的踪影。

“好帅,虽然长著一个猪头,不过这的确是皇者风范啊。”

有人发出这样的赞叹,然而,却也只有长时间跟随兰斯洛的有雪,才发现到事情不对。

以义兄的个性,当自己提到猪头一事,倘使他气愤不已,或者说是有所迟疑,那都算是正常反应。但他却出奇地镇定,这就显示他急于离开此地。依此去推,答案也就很明显了……

“太悲哀了,为什么我要摸到这种地方来?”

入夜之后,偷偷摸摸地进了京都城,兰斯洛心中不是一点怨言也没有的。特别是,明明神功大成,可以直接凭实力掀掉这座城,却不得不像个鼠辈般藏头露尾,在这里躲躲藏藏,那种窝囊感觉真是难受。

假如对方是普通的天位高手,那还好办,以自己的天心意识、生长于山野所练出的屏息术,足够在一般小天位高手之前无声无息地作任何事,但对上枫儿,自己便不敢这样自信。

兼学青楼、大雪山两家之长,枫儿对于察觉潜踪敌人的能耐,远较其他同等级高手为强,即使是已拥有强天位天心意识的自己,也没把握能长时间不被她发现。

长时间……是有必要的。因为假如枫儿在这边认真工作,却被她发现自己怀著无耻的思想,像是要来捉奸一样地跟著她,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她原谅。

自己确实是信任枫儿的,在很多时候,甚至是愿意赌上性命的信任她。不过,现在这情形却是一种例外。只要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就无法放心,安全起见,还是亲自来盯著保险一点。倘使那个小白脸想要使什么诡计,对枫儿有什么不轨,自己仍可以蒙面地冲出来阻止。

怀著这念头,兰斯洛悄悄地在城内移动。根据他得到的消息,枫儿今日已经随那个叫做宗次郎的小白脸入城,大有可能一夜不归,所以他潜伏入城的目的地,就是宗次郎的居处。

似乎是因为丰臣秀吉重病的关系,城内的守备非常严密,但这对兰斯洛而言全然不是问题,力量相差太过悬殊,他根本就不可能被这些守卫的耳目所发现。

随便抓了一个看来像是有点份量的武士,不用严刑逼问,强天位的天心意识已可以直接读出他脑内思想,之后打昏了随手扔在一旁,自己便朝宗次郎的居处而去。

京都城的规模无法与象牙白塔相比,但身为王子的宗次郎,其居处也有一间大宅院的规模,是一个被称作“二条院”的地方,说不上华丽……至少以旭烈兀、白无忌的标准来说是如此,不过遍植樱花树的环境,却让人感觉到这里的独特气氛与文化。

“哦……感觉很不错啊。”

把脑内属于白起的那部分土木机关知识撇除,兰斯洛纯以自身感觉来看这间宅院。茂密的花树、浓郁的香气,还有那以纸糊制而成的门窗,都给著兰斯洛一种“静”

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倒是满想进到屋里头,好好地泡上一壶茶,赏花为乐,不过他此行目的却容不下如此高尚的行为,只好无奈地潜入屋内。

二条院当然也有守卫与仆役,要把他们打倒不过是反掌之劳,但这样一来,有高手潜入此地的事就无法继续隐藏,为了要保密,兰斯洛只得另谋他法。

屏气凝神,运转天心意识,兰斯洛的身影渐渐变淡,最后隐匿无踪。这是他突破小天位之后学会的新技巧,在一定条件之下,短时间内隐匿身形,说来很好笑,在魔法中只能算是中上程度的隐身术,用天位力量来做,却必须要强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识才能作到。

天心意识并非万能,这一点兰斯洛早就知道了。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天位高手就像神明一样,能为所欲为,不过这显然不是事实,要不然,自己现在也就不用像只乌龟般在这里躲躲藏藏。

一路上避过所有守卫的耳目,兰斯洛潜入宗次郎的房间。在进门之前,他感到犹豫,把本来要碰触门把的手缩了回来。

“这感觉……是结界吗?”

天心意识在枫儿之上,加上传承自白起的知识,兰斯洛能抢先一步感应到结界的存在,不至于误触。

“这结界的感觉……嗯,有两重。”

法咒属于复合性结构,把结界分成两重,第一重会对未经许可的侵入者施以重击,但若无法停止敌人的入侵,第二重结界会立刻起作用,把本来要守护的房间给摧毁。

“好家伙,这么鬼鬼祟祟,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完全没想到自己现在才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兰斯洛气愤地喃喃自语,运转天心意识,配合从妻子那边拿来的破结界符,将效果逾倍增幅,轻易将两重结界一次破除。

而之后,兰斯洛便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情敌房间。乍看的第一眼,他觉得有点失望,因为以一国王子而言,这房间实在是朴素得让人乏味,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孩子气,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玩偶,还有一个柜子,里头放置了起码上百个不同表情、不同穿著的和服娃娃,看上去感觉真是怪异。

“妈的,那家伙该不会心理不正常,而且还是个娘娘腔吧?日本果然是个人妖的国度,还妄想与本大爷争女人,真是混帐……”

摇头骂了几句,兰斯洛想起本来目的,开始寻找目标。

“不对,我来这里不是看娘娘腔玩娃娃的,床呢?这小子的床到哪里去了?”

摸进卧室,情形大同小异,只不过换成几百张不同的脸谱彩绘,画在粉白的墙上,躺在床上,就好像有几百个人自四面八方朝这边看来,让人起鸡皮疙瘩。

“混帐……真是混帐到家了,枫儿怎么可以和这种变态在一起?我绝对不允许啊!”

惊讶于这人的变态程度,兰斯洛心惊肉跳,才要打算离开,却发现了一个隐藏得很好的暗柜。找到打开的枢纽,将暗柜开启之后,里头的东西赫然又让兰斯洛一惊。

假如说暗柜里头摆放著武功秘笈、机密资料,兰斯洛倒不会有什么讶异,即使一打开柜子,看到几十个血淋淋的人头,睁眼怒瞪过来,他可能也只是随手把柜子关上,但因为怎也想不到暗柜内是这般景象,一时间险些大叫出来。

那是个衣柜,内里挂著上百件和服。从普通平民的粗布质料,到绫罗绸缎的华丽纹织,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撩乱。从颜色跟纹饰看来,它们清一色都是女性衣物。

当然不只是和服而已。除了外袍,衣柜里也不可免地摆放著内衣裤。日本女性所惯穿的兜裆布、丁字裤,雷因斯所流行的蕾丝款式,还有许许多多兰斯洛叫不出名字的样式,令他一时间如遭雷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即使震惊,脑里的理智仍然在飞快运作,整理归纳资讯。

这些女性衣物摆在这里,只是为了收藏吗?一个男人为什么要收藏女性衣物?那个理由怎么想都觉得很下流吧!

从迹象来判断,这些衣物都是曾经被穿过的,一个好端端的男人,居然搜集了满满一柜子,被穿过的女性衣物,任谁来判断都只有一个原因。

即使只是搜集,都已经让人非常恶心,假如这男人不只是搜集,还把这些亵衣穿在身上呢?

尽管不愿意去想,兰斯洛脑里仍浮现出一幕画面。

一个气宇轩昂,腰间配刀,穿著日本武士服的年轻男子,在他的武士服底下,竟然穿著蕾丝款式的亵衣!而他的那一只贱手,熟稔地搭放在枫儿肩头上,纯洁的枫儿没察觉对方的邪恶,还对他展露微笑……

“天啊!这种事情发生了还得了?!”

假如说兰斯洛早先的怒发冲冠是因为气愤,那么此刻便是为著一股难以形容的鸡皮疙瘩感,让他全身毛发为之僵直。

“不能让那个穿女人内衣的变态怪物再接近枫儿,得要马上去阻止他们才行。”

匆匆忙忙要奔出屋外,兰斯洛想起一事,重新回到柜子前面。

“口说无凭,拿几件东西作证据再走……”

当雷因斯帝王在京都城内进行极不名誉的追踪工作,雷因斯的左相大人也正与其手下在驿馆内大吃二喝。

由于是以异国使臣的身分,抵达京都,所以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众人所在的驿馆,周遭甚至有卫兵守护。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闲。大部分的白家子弟,都忙著与日本各地分舵取得联络,确认各种资讯与情报,提供给决策阶层做参考,看看要在何时、何地,发动何种行为,达到最短时间内拿下日本的目的。

不过这种工作绝对与雪特人无缘,什么也做不了的有雪,找来理应督促属下行动的白澜雄,一起饮酒作乐,顺道查阅旅游指南。

“我告诉你,我以前在风之大陆的时候,就听说日本女人风骚浪荡,日本男人好色如狗,所以在出发之前,我就特别委托你们当家主搜集情报,让他给我找了十几本旅游指南。”

有雪得意的表情忽然转为黯淡,叹道:“但是你们家主故意摆我一道,这指南里头全部是日文,我看得懂才有鬼咧!”

完全理解上司的苦处,白澜雄拍胸担保,道:“这完全不是问题,我们这边有最好的日文翻译,绝对能满足有雪大人您的需要。”

“唉,白澜雄,我向你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很有前途的。”

“哦?有雪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你除了办事干练,武功不错,最重要的是……你连雪特人的马屁都抢著拍。”

“……这是小人物的生存方式啊。”

两人的对话,恐怕只有彼此才能理解,而在有雪开始期待明天到大妓院里花天酒地当大爷的美景,白澜雄忙著找来翻译的时候,先是白澜雄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改变,紧跟著,喧嚣、叫喊声在驿馆周遭出现,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像白澜雄这样的资深战士,仍是立刻就听出来,那是有人在濒死之际发出的惨呼。

“有敌人来袭!”

“什么人?”

“不知道!”

驿馆内的白家战士开始有了反应,在白澜雄的指挥下,集中在一起,预备应敌。

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一时间并不清楚,照理说驿馆位于京都南侧,除了隶属于此的卫兵队,负责京都治安的新撰组也会不时到此巡逻,戒备颇严,要说有什么组织能明目张胆地进攻驿馆,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像。

但白澜雄随后也发现事态严重,因为将人数一点查,本来派出去守夜、巡逻的一队白家子弟,也和戒护驿馆的日本卫士一起,在与敌人接触后,遭到消灭,甚至连讯息都还来不及发出。

敌人的实力更在预期之上,白澜雄指挥众人编排成队,掣开光剑,做好交战准备。从迹象来判断,敌人很可能是像大雪山子弟那样,擅长匿踪狙杀的高手,所以己方战术上也以集中人力,不给敌人可趁之机为第一优先。

这样的战术相当正确,论战力,驿馆中的白家子弟,不管是以哪个门派的标准来衡量,都算得上是一级好手,在装配了新式光剑的辅助后,应该很轻易就能占到上风。

然而,正面一交锋,敌人的强大,却仍让白澜雄感到措手不及。

光剑斩了出去,虽然有部分内力高强的战士成功伤到了敌人,但大多数光剑却都被停顿在半空,像是斩著了什么极为坚韧的物体,无法再劈下去。

这是护身真气吗?

地界之中,能把护体真气运至体外的,便已经是绝顶高手,更别说形成直径一尺的护身气罩,那绝对是七大宗门里长老级的人物,但尽管敌人黑衣蒙面,可是从那一双双眼眸中,仍可以看出她们几乎都是年轻女子,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修为。

“结界?这些人全是女的……是她们?!”

白澜雄立刻认了出来,袭击驿馆的这批女子,就是当日在海上袭击己方船队,更对兰斯洛施下邪恶诅咒的那批人。而若真的是她们,那她们的战术便是……

要警告已经迟了一步,原本在敌人的怪异护身劲之下,正攻无效的白家战士便已经感到吃力,而当附近的敌人开始念念有词,扬手施放咒文,众人心中更觉得错愕。

如果是正常情形下,和魔导师对战,他们所施放的电殛、火球,固然是威力强大,但施放所需要的时间也长,为了要确保施咒时的安全,他们都有护卫掩护,或是拉开与敌人的距离。

照这个常识,在这么近的距离,白家战士可以很轻易就赶在咒文施放之前,一举斩杀分心施放咒文的敌人。

但是这个战术却没有实现,因为敌方施咒的时间比预期更短,所使用咒文也并非火球、电殛这类威力强大的攻击咒文,而是一些不具攻击威力,但施放起来却极为容易的咒文。

与她们敌对的白家战士,瞬间只觉得身体重得像是背了一大块铅,动作也慢了下来,无法自在行动,有些情况更严重点的,甚至还出现了昏昏欲睡的现象。

就在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刻,施放完咒文的敌人狠恶地杀了过来,尽管内力不足,但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妙招数却让她们大占上风,对著无法发挥全力的敌人,战局胜负很快就分晓了。

除了在恶魔岛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几个人外,余下的白家战士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势,面对敌人持续而来的攻击,性命危在旦夕。

“撤退!有行动力的协助掩护队友!”

白澜雄下达这样的指令,于此同时,他掣开光剑,不要命似的朝敌人奔去,身形闪动,同时向七、八个人发出攻招,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

也许平常的他忙著只是和有雪嘻嘻哈哈,但身为白无忌亲点的日本行动领队,白澜雄的武功远在普通同侪之上,这一番拼命施为,对敌人造成极大压力,不得不集中人手来对付他,也因此为其余白家战士争取到宝贵的撤退时间。

然而,白澜雄却因此身陷重围,没几下工夫,就身受数处剑伤,血流如注。

“喂!日本的贱婊子们!”

当白澜雄命在旦夕,一声破锣似的大喊,再次引起众人注意。

而只要是这一瞬间的注意就够了,因为接下来,七、八颗点著引线的土制炸弹自天而降,落地之后爆出大量呛鼻烟雾,蔽人视线。

理所当然,当烟尘消失,所有白家战士早已逃匿无踪,只留下地上的一堆血迹。

“整个驿馆都被我们包围,他们逃不出去的,搜!”

驿馆内发生这样的战斗,如果兰斯洛在场,事情应该可以很轻易地被镇压下来,然而,兰斯洛却忙著在京都城内找人。

(奇怪……这种警兆,有雪那边出事了吗?)

察觉到驿馆那边的不对劲,兰斯洛站起身来,打算要赶回去,却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鬼婆好像给了有雪一些东西,自保该是不成问题的,考验一下他们的能耐也好,晚一点再回去吧……)

基于这样的想法,兰斯洛重新趴伏了下来,凝运隐身力量,搜寻目标。没多久,他便找到了目标,悄悄贴近过去。

枫儿的耳目极为灵敏,加上对于天位力量的感应,兰斯洛不敢一面使用隐身力量,一面飞行跟在后头,所以把全力放在隐身上,选了一个比较高的阁楼,居高临下地俯视。

(混帐,这阁楼是那个变态盖的?盖成这德性?日本人真是……)

刚才没留意,降落在那阁楼的外壁后,兰斯洛才发现这座阁楼的外壁,尽是一座又一座相连的人形雕像,有男有女,全部赤身**,摆动出一个个不同的姿态,模样是极其生动,但是在宫廷中有这样的建筑,设计者一定是一个不亚于旭烈兀的怪才。

(果然是**的日本人,这点还真是被有雪说中了……)

贴靠著外壁,兰斯洛心中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去,最后终于是叹了一口气,随手按放在外壁的某处突起,不知道是人体哪个部位的地方。

下方,宗次郎和枫儿并肩走在一起,谈著与军国大事无关的闲话。

“宗次郎,我听说,是你师父帮你改的名吗?”

“是啊,师父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所以才帮我改名的。秀吉爸爸说,能让师父赐名给我,是很大的荣幸喔。”

“可是,为什么要叫宗次郎呢?我是知道你们常常用出生排行来当名字,你的名字也是因为这样吗?”

“嗯……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子的。”宗次郎侧著头,样子十分可爱,“师父一开始帮我取的名字,叫做萝莉,后来又改叫正太,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秀吉爸爸好像很紧张,带了很多礼物,去请师父再改一次,师父才好像很无聊似的改成宗次郎……咦?枫儿姊姊你的表情好怪啊。”

“没……没什么,你师父的命名风格,让我想起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不知道该说是好笑还是怎么样,难道自古英雄都有一些这样的怪僻吗?兰斯洛大人的命名风格,也常常像是这样,使人哭笑不得,妮儿小姐的名字,到现在还是她的心头之痛呢。

“你小小年纪,武功就这么好,天草大师范一定教了你很多东西。”

“才没有呢,师父他啊,常常迷路,要我待在一个地方自己练功,他出去买个喝的就回来,然后就没了踪影,常常是十天八天之后,他迷路在深山里,托当地人带他到京都,然后秀吉爸爸才派人告诉我可以离开了。”

想像天草四郎的狼狈样子,枫儿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这名当世有数的强天位高手,相较于剑技,他的路痴更是名闻敌我双方。听小草小姐说过,天草四郎是因为与黑暗神明签订契约,以自身的方向感、天位实力为代价,换取永恒青春,日前北门天关一战,之所以惨败给陆游,这也是一大理由吧。

“咦?如果照这么说,宗次郎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呢?天草大师范没有教你,你是怎么进天位的呢?”

被问到这个机密问题,宗次郎露出了谨慎的表情,先朝左右看看,确认旁边没人之后,与枫儿勾手指约定,绝对不可以说出去,然后才掏出一条挂在胸口的项炼。

在项炼上,有三枚晶莹物体,枫儿凝神细看,却发现是三枚弯月形的蓝玉,通体碧绿,没有半丝杂斑,淡淡的晶莹蓝光,在周围添了层薄雾似的光华,隐然跃动。尽管看不出来历,但却知道那是非同小可的重宝。

“这是……”

“这东西叫做八尺琼勾玉,听说是很重要的宝物,中间的这一枚,是秀吉爸爸交给我的,里面的资料很多,我到现在也只读了五分之一。天位力量,我很早就有了,但是我的内功心法,还有九曜极速之类的一些东西,都是从里面学的。”

宗次郎道:“可是,这枚勾玉里头的内功资料很难读取,字句跳来跳去的,我常常拼错句子,练到生病。有一次,我病得很重,头好昏好昏,而且手脚都没有力气,连师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就在一天晚上,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叔叔进到我房间,问我说想不想活下去?”

“我好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他就笑一笑,用指头按在我额头上,说他是我的四堂伯父,要我好好加油,因为以后会有人来找我。我醒来之后,病就好了,手里放了右边这枚勾玉,里面的句子很通顺,读取来很容易,以后照著练,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我把这件事告诉秀吉爸爸和天草师父,秀吉爸爸很讶异,但是天草师父就一脸臭臭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枫儿听得很乱,再次遇到了面对织田香时一样的问题,就是搞不清楚宗次郎的亲戚关系。

已故的织田信长,还有什么亲戚在世吗?这人能够指点宗次郎导回逆流真气,还有晋身天位的武功秘笈,自然是一等一的高人,自己有必要针对这个去查一查。

在更远处窃听的兰斯洛,心中也是纳闷。这些机密情报白家并没有能够掌握到,而他更感觉得到,宗次郎的四伯父似乎是个不可以轻忽的存在。

一面想,一面在外壁调整位置,手上凹凹凸凸的碰个不停,更是不禁懊恼,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种处境?

“还有左边这一枚,那是我用四伯父给我的勾玉修练了一段时间后,有一天晚上,我和师父一起吃饭,小雷堂哥忽然闯了进来,脸色也是臭臭的,要我把勾玉给他。

我不愿意,然后大家就打了起来,我趁他和师父打的时候,在他背后插了八十几刀,小雷堂哥就倒下来了,我从他身上又拿到一枚勾玉,就一起挂在项炼上了。”

再次被宗次郎的亲戚关系弄得一头雾水,除了堂伯父,还无缘无故冒出一个堂哥,这一家的关系真是乱七八糟,问题是,这些人现下究竟在哪呢?

未及发问,宗次郎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其实啊,师父告诉过我,勾玉里头的秘笈虽然宝贵,但是还比不上四伯父告诉过我的一段话,是关于突破天位的秘密喔。”

在天位力量中,要增进力量不难,但是要越级到另一阶天位,却是几乎难如登天,听到有关突破天位的秘密,枫儿不禁怦然心动。

“是……哪一段话?”

“四伯父说,其实到强天位顶峰为止,在量的方面,已经到了天位力量的颠峰,即使是斋、太天位,也不可能迫发出比强天位顶峰更强的力量。”

连强天位力量都没有,这一段话枫儿自然是无从体会,感觉上似乎就是自己平常听过的常识,但又好像有某些道理蕴含在里头,一时间凝神思索,抓不到端倪。

“还有呢?”

“就没有了,四伯父在勾玉里头说,每个人必须发现属于自己的天位之秘。我问过师父,师父他说他想了很久,也还是不明白。”宗次郎道:“不过,我自己倒是从这里头得到灵感,想了很久,发现了属于我自己的天位之秘呢!”

最后一句,宗次郎不但说得神秘兮兮,而且还面有得色,枫儿连忙凝神细听,就连躲在大老远后方的兰斯洛,都很想知道天位之秘究竟是怎样的秘密。

只可惜现实状况不允许他继续听下去。正当他运足耳力,想要听清楚宗次郎的低语,周围的气流忽然有一丝异动。这股流动极其轻微,若非兰斯洛已经突破小天位,天心意识较之前更为敏锐,他就万万无法察觉这一击。

(偷袭?什么人?从感觉上判断,是小天位中的强手啊……)

既然已被发现,兰斯洛便没有顾忌,重腿往旁边一踢,一声巨响,整个阁楼外壁被他踢得粉碎,木石碎屑如羽箭般飙射纷飞,比什么防护招数都有用。

只是,敌人并没有如兰斯洛所愿,在后退、硬挨之间选择其一,反而左手一抖,长剑出鞘,一股无声的音浪传振而发,将触及的木石碎屑进一步分解。

“哦?天草四郎的镇魂音剑吗?可用得不错啊……”

不能说是不吃惊,因为敌人的音剑震波之强,几乎让兰斯洛错疑是天草四郎亲自施展,但即使是天草四郎亲至,兰斯洛也已无惧,当下仅是在身旁的木石碎屑中随手拿了一块,无视音剑迎面而来,振臂反击了过去。

战斗既然发生,就一定会惊动到枫儿。现在和她见面,自己就糗大了,所以迫退敌人、全速遁走,就是当务之急。这是兰斯洛的战术,而他一招反攻,还没近身,便听到对方“啊”的一声,扭身急退,竟是不敢正面招架。

兰斯洛心中一奇,为了要隐藏身分,自己这一招并没有用上很大力道,对方也没有理由惊惧若此。听那口音,还有退后时的美妙姿势,似乎是个女子,而且还有几分眼熟,自己过去曾经结识过什么日本美人吗?

几个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还没能有个答案,但是当兰斯洛瞥见自己手里的兵器,却不禁“哇”的一声大叫出来。

只能说是手气不好吧,因为当他从木石碎屑中取一块当兵器,本来是要展现他每种兵器都能随手使用的豪气,却忘了那座阁楼的特殊性,结果拿在手里的东西,赫然便是不知来自哪座雕像的男子下体。

出乎意料的变局,即使是兰斯洛,一时间也惊得呆了。要解释吗?还是趁著没人认识自己的时候先逃走?问题是这样子的落荒而逃,一点霸者气势都没有,以后会不会变成自己生命的一个污点?

才在这样担心,一个冷冷的声音已经从下方响起,虽然不大,但是听在耳里,险些就把兰斯洛气得手足冰凉。

“变态……猪头怪。”

说话的人依稀便是那个宗次郎。如果是被别人批评,自己还有可能接受,但这个在武士服底下穿女人内衣的变态小鬼,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自己?

一惊之下,兰斯洛登时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连忙想要警告枫儿,却是忙中有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从怀里掏出证据。

“枫……”

一句话还没说,之前被自己迫退的那女子已经攻了上来,剑影闪烁,里头更带有一种不可忽视的锐气,逼得自己在不愿泄漏身份的情形下,只得后退避过。

“这是……苍龙心法!”

强了一个天位级数的天心意识岂是泛泛,两边一下交错,兰斯洛就已经把对方给认了出来,虽然是使剑而非使枪,但这女子确实便是龙族族长,在北门天关一战失踪的紫钰。

“哈,你这女人,原来……”

嘲笑的话还没出口,兰斯洛的脑袋忽然剧烈痛了起来。像是要把整个头颅炸开似的疼痛,让他无法专心对敌,只能飘身再退,立足在不远处的另一间阁楼上。

有些记忆片段急速在脑里闪过,那是在杭州时与小草、枫儿相处的回忆,自己不是明明已经记起来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会痛成这个样子?

没能等兰斯洛把头痛回复,一道刀虹自眼前飞绽,兰斯洛才一飞身避开,刀光又在面前出现,而且距离更近。除了源五郎,兰斯洛这辈子就不曾看过任何人有这样的速度。

(对了,这小子说过他会九曜极速……不能和他比快。)

情知不利,兰斯洛不顾脑内疼痛,数百记鸿翼刀浪连环发了出去,劲道凌厉之至,将周遭能触及的一切全数摧毁,而场中三名小天位高手无一敢正面揽其缨,尽皆在刀浪及身前飞退避开。

一轮攻击,固然是气势非凡,但当兰斯洛把脑内疼痛平复过来,不但三名天位敌手已经组成合围阵势,就连京都城内的武士们都已大量赶来。

倘使是平常,这当然是兰斯洛一展雄风的机会,问题是他就算再没脑子,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衰样:一个摇晃著大猪脑袋的怪人,左手拿女性内衣,右手拿著男子下体的石雕。假如这种妖物敢出现在象牙白塔,自己二话不说就斩了他,但偏偏自己现在就是这德性。

枫儿看过来的眼神,好像也是看著什么很污秽的妖物,恨不得斩之而后快,这该说是深受自己的调教与影响吗?

答不出来,兰斯洛甚至连说句话也不敢,只能愤怒地仰天狂啸,在周围众人的不敢拦阻下,纵身而去……

“可恶啊,没想到会丢这么大的脸,如果当家主追究责任,我们全部都要切腹自杀了。”

“住口!我们还未脱险境,你们如果自乱阵脚,我就先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给斩了。”

一面包扎伤口,白澜雄向有雪低声请示道:“有雪大人,我们现在的情形不太妙,您认为陛下他有可能赶回来吗?”

有雪摸著下巴,摇头道:“这个……可能性大概不高吧。”

兰斯洛当初有交代,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不会出手帮忙,一切都得要靠自己解决。虽然始终觉得老大太瞧得起自己了,不过刚才那样的情况,自己不也是摆平了吗?

在四十大盗闯荡的时候,有雪就是里头的火药调制师,虽然他土制炸弹的效果一向不好,但是这门手艺却从没有抛开。最近因为知道有可能面临战斗,就配了几个在身上,果然派上用场。

“有雪大人,如果陛下不来,单凭我们这些人,恐怕很难杀得出去,我觉得……”

“不用多想。白澜雄,我问你,你肯牺牲性命,让那些女人在你身上插八十几刀,舍生取义,掩护我逃出去吗?”

“这……虽然我会,但老实说,我不肯。”

“非常好,因为我也绝对不肯为了你这头白烂熊而牺牲。”出奇地,有雪的表情变得很正经,“所以我们就不要多说废话,想办法先杀出去吧。”

奇怪的论调,反而让白澜雄为之一愣,但随即坦然,道:“可是对方的实力很强,虽然我们的武功不弱于她们,但是对上这样的魔法战士,我们很难取胜,正面冲突,可能要付出大量牺牲才能杀出去。”

“这点我明白,所以不能力敌,便当智取。”

“有雪大人高见,不过,该当如何智取呢……”

白澜雄还有些摸不清有雪的主意,很疑惑地看著这位雪特人上司,却发现他的目光正望向不远处,而顺著有雪的目光看去,那里赫然是……

在白澜雄的紧急命令下,所有还能行动的白家子弟纷纷动了起来,把附近厨房外头的大型生物弄了过来,集中在有雪指定的马厩中。

日本所提供的驿馆,本身是个各种功能俱全的小庄园,为了保持肉类新鲜,厨房后头还真是养了一头牛、两头猪、一些鸡鸭,白家子弟费了一番力气,才把这几头牛猪弄到马厩来,却不明白雪特人有何目的。

“唉,真可惜,早知道就和他们说我想吃虎鞭熊掌,起码现在有一些猛兽可用…

…”

有雪一面扼腕,一面向众人解释,“各位,那群发骚的疯婆娘非常嚣张,大伙儿现在全都负伤,正面敌对,不是那群疯婆子的对手,所以我们改以智取。”

倘使说话的是源五郎,众人自然充满信心,但换成一个其貌不扬的雪特人,说他多有妙计,这实在很难相信。

“我以前说书的时候,听说在南蛮地区,有一位大英雄曾经以神驹驱动万牛,大破敌军。又有一个兽人将领曾经发明过火牛阵。可见得动物是我们男人的好战友,我现在依样画葫芦,不但使用火牛,连猪和马也一起用出去,撞得那些泼妇手忙脚乱,大家在趁机杀出去。”

毕竟是和众多英雄人物相处久了,有雪这番话说得颇有气势,众人自无异议,等著看他要如何施计。

也直到要付诸实施,有雪这才发现忘记了一件事。众人离开厨房时,忘了从厨房把火种拿出来,没了火种,这火牛阵如何排开?而不远处人声渐近,显然敌人已经搜索到这边来,没有时间再去拿火种了。

“没关系,穷则变,变则通,雪特人大爷妙计多多,难道没火种我就无计可施了吗?”

有雪斥令众人,把十余头马匹都排在前方,后头跟著猪,最后面是一头生有尖角的大牯牛,就这么排成一列纵队。

“没有火种,就用别的方式来驱动,只要我们鞭打这头大牯牛,它奋力奔跑,自然就会驱动前头的马匹,只要鞭打得**,说不定比用火有效。”

有雪的应变措施,众人皆点头称是,但实际上使用起来却又没那么容易,因为这头大牯牛似乎特别迟钝,任众人怎么鞭打,它还是有气没力地“哞”个一声,完全没有动起来的打算。

眼看搜索声音越来越近,若是被敌人靠到近处,那不管是什么战术都要宣告无用了,有雪急了起来,率先冲过去,夺过白家子弟手中的鞭子,**挥笞起来。

“浑蛋!叫你动,你还不动,你这头臭牛好大的架子,不把我放在眼里,忽视我这个雷因斯宰相,我等一下就把你给千刀万剐……”

骂得声音不小,但因为语言不通,雪特人的力气又不大,虽然打了十几鞭,那头大牯牛仍是没事一样,动也不动。

正当众人对这九流策略感到失望,预备要自行开始厮杀,白澜雄自告奋勇地取代了上司的工作,猛地一下使出吃奶力气,一击挥下,那鞭子“啪”的一声折断,白澜雄的手掌就重重地拍在牛屁股上,又因为力道使得实在太大,整只手顺势往下一滑…

“哇!”

“喔!”

“神啊!”

凡是靠得近的几个白家子弟,看见了事情经过,都吓得大叫出声,踉跄后跌。本来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听到那惊恐绝伦的惊叫声,也不得不回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跟著也一起发出了那种鬼哭神号般的惨叫。

一时间,包括有雪在内,所有在场之人的脸孔都皱缩在一起,彷彿感受到那股难以形容的剧痛,后跌两步。假如敌人在这时候杀来,他们一定被杀得片甲不留。

而那头一直没有反应的大牯牛,亦在肛门遭到手臂贯通后,双目圆瞪,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全身牛毛险些就根根竖起,气势骇人之至。

“哞~~!”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伤疲乏力的白澜雄还来不及把手臂抽出,那头大牯牛便四蹄如飞,无惧一切地朝前方冲去,影响所及,本来在它前方的那些马与猪也都拔足飞奔,勇往直前。

有雪吓了一跳,看著那头逐渐消失的大牯牛,还有被夹在它后头一路拖去,拼命挥动手臂,面色惊惶的白澜雄,心里实在是佩服。

“哇,这样子也行吗?白家人对于驱使动物果然有一手啊,你们还有谁能像白烂熊一样,用这方法驱赶动物吗?”

“不……我想那是组长的独门绝技吧。”

这边的奇策,对于另外一方,那就是一场大灾难。虽然提防到会有敌人冲杀过来,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群没人驾驭的群马狂奔,猝不及防下,连施放迟缓咒文的空闲都没有,不少人给马蹄踢中,痛入心肺。

“太难看了,你们这样子,回去之后怎么向长老交代?全部站起来,把这些疯马给斩了。”

“不行啊,我们是名门正派,不可以滥杀无辜,这些马又不是敌人,不可以随便杀生……”

假如有雪在此,听到这些姑娘家的对话,一定会笑到在地上滚昏过去。然而,至少当事人是对这些坚持百分百地认真。

但对于一群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接下来看到的那幕景象实在是太过激烈了。大牯牛不是什么可怕的生物,可是当一头大牯牛屁股后头夹拖了一个人,通红著眼睛,愤怒地吼叫著冲过来,那感觉还真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那个人的姿势……他的手插在什么地方啊?”

“啊,羞死人了……”

许多人就这样看得目瞪口呆,被经过身边的乱马给踹倒,混乱的情况,即使传到此次行动的领队那边,亦是说得乱七八糟,语无伦次。

“怎么了?前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队伍忽然乱了?有强敌吗?”

“忽、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啊……”

这么含糊的回答,当然无法确切反映出事态,也因此,当白家子弟在有雪的鞭策下冲杀出来,这群慌了手脚的姑娘家再也无法维持先前的冷静,几下子就溃不成军,狼狈地败退。

“撤退!所有人撤退!”

十多枚堪称日本特产的浓烈烟雾弹被抛了出来,刹那间烟尘满天,目不视物,待得一切重归清晰,早已没了敌人踪迹。

“妈的,给那群泼妇跑了。”

为什么受到袭击?众人至今仍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但是被有雪一问,众人才想到那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白澜雄。

匆匆奔出门一看,所有马匹与牛只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大门前堆满了被屠宰殆尽的日本卫兵,奄奄一息的白澜雄正倒在地上,身旁站著刚刚赶回来的兰斯洛。

“唔……虽然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但我仍要夸奖你。白卿家,你干得实在是太好了,我从来没看过你这么臭气薰天的英勇战士,呃,我是说,虽然臭气薰天,不过你依然是个英勇的战士。”

“我、我无法再为陛下和有雪大人做事了……请您原谅……”

“傻瓜!你在说什么啊?”对于这样卖命的忠臣,兰斯洛也非常慎重,一面助他运气镇伤,一面道:“医生就快来了!这种伤很快就会好的!等你好了之后,我会在你们家主之前大大褒奖你的。”

“陛下……”白澜雄大力咳嗽起来,嘴角也沁出了鲜血,“有一件事,我不安心……请您……答应我……”

“什么事?要我照顾你的家人吗?”

“不……请您……请您……您一定要将整个宇宙掌握在手中……”

“…………为什么这句话好耳熟?我是不是在哪本小说里头读过?”

“呵……因、因为……我是一个愿意为cosplAy付出生命的男人……”

“……白爱卿,你安息吧,回去以后……诛你九族。”

第三章京都风月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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