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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潜行在泥水当中的树皮吸管(1 / 1)

(猫扑中文)们三个是一伙,都是冲着干掉巴巴屠而来,他这才利用高远地势射击。即便距离太远,无法一枪打死巴巴屠,但至少可以压制目标的逃跑速度,协助我和悬鸦追上他。

我站在水沟里的矮树下,稀薄的泥汤漫过胸腔,树冠垂下的浓密枝条,将我整个儿罩住。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始终无法侦查到那座山头的异常。

悬鸦那边仍是没有动静,我和他心里都清楚,命中水伪装狙击的位置,左侧必然会有巨大的石头,挡住北面山谷顶上撼天奴的射击。

此时的悬鸦和我,已经跑进了泥潭遍布的矮树林,而且此处又是河水冲积而成的平坦地势,可想而知,命中水现在看我俩的感觉,就如同站在自己家里,看摆在茶几上的鱼缸里的两尾小鱼,他只要有想法,随时都能伸手进水把鱼掐死。

泥林环境很特殊,不同于其它地方,在这里面奔跑,每一脚都得踩到烂泥,发出吧唧吧唧的咗吸声,简直就是穿了铁鞋在磁石上跑,而且极不利于向高处还击。

命中水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他分明是故意等我和悬鸦追进这么蹩脚的地形之后,才向巴巴射击,展示大家利益一致、不妨联手合作的意图。

可是,悬鸦却突然消失藏匿了起来,同时也是在暗示我快速藏匿。很显然,在对方可以轻易射杀我们,而我们却很难还击的被动局势下,悬鸦和我都不会接受这个协议。

命中水是怎样性格的一个人,我们谁都不清楚,但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试纸”。

悬鸦迟迟不再开枪,说明他在等待,等待听到枪声的撼天奴快速移动位置,等待我们三个当中也有一把狙击步枪可以锁定命中水之,猎杀巴巴屠的“合作游戏”才可以继续。

如果命中水打死巴巴屠之后,向身在泥林中的我和悬鸦射击,那撼天奴就向他射击,大家只能在互相牵制的基础上合作,不然,我俩就这么猫着。

可是,心里最焦急的人是我,我现在恨不能有千里传音之术,让伪装在谷顶的命中水知道,我们干掉巴巴屠不是出于猎头同行之间的竞争,不是想争取到刺杀海盗真王的佣金,如果他知道我的苦衷,自然也就了解,我们实质上是在免费的护佑海盗真王,是在保住他命中水的饭碗。

现实的无耐是残酷的,我不可能和命中水沟通,上帝把恐怖的武器丢给了我们,把厮杀的技能赋予了我们,但我们心灵沟通的本能却极为有限。所以,上帝又坐在他的摇椅子上偷偷发笑了。

这种浪费时间的厮杀协议,只会让巴巴屠获得逃命的机会,而我只能站在腐臭的泥沟树下等待,丝毫不敢再冒险现身。

一小时多的时间过去了,估计撼天奴已经赶到可以挟制命中水的位置。我慢慢抽回狙击步枪,开始观察左翼悬鸦的位置,那里,除了条条污浊的泥水沟,和歪七横八长着的杂草,稠密无边的矮树下,看不到任何人的迹象。

狙击步枪在这种视线极受干扰的条件下,已经不利于厮杀,因为我们三个都如遁地一般,肉身扎进了泥水沟,没人再敢立起身子行走,只能像鳄鱼一样,爬行着寻找目标。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我必须趁着今夜返回布阿莱公寓,否则,那几个门卫察觉出人去楼空,必然会向海魔号汇报。

三百二十二章:树皮吸管儿

利用刚才等待的时间,我用匕首割下很多枝条,炸成伪装披挂在后背,开始朝泥林深处巴巴屠藏身的位置爬去。只要爬动时注意头顶树枝的稠密度,远处山谷上的命中水,也难看清每个人的动向。

背上的狙击步枪,枪管儿已由安全套封住了口径,我贴着水沟边沿匍匐移动,两只手掌在扒地时,不仅要向后抠挖淤泥。还得时刻感知着泥浆的粘稠度,降低身体陷入泥潭的风险。

向东南方向,爬了大概一百多米,我再度感到泥地的湿软增大,如果一直爬下去,直到泥浆的稀释度与液态水差不多,人便可以潜游逃生。

可是,随着泥沙稀薄直到液态水的过程,中间要有一段像芝麻酱一般稀软的烂泥过度带,巴巴屠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越过这段吃人泥沼,钻进大河逃脱。

向前面爬的越远,我心里的恐惧也就越大,纵横交错的泥水沟,宛如无数条纠缠在一起交配的巨蟒,而且泥浆的稀薄程度,愈发变得不规则,我不仅要注意头顶的树冠遮掩,还得小心自己,一个不留神儿坠进泥潭,就会活活憋死在里面。

矮树林附近的野鸟,早给刚才的枪声吓得弃巢而逃,只剩树下泥洼里一些水蜘蛛、蛤蟆和泥鱼之类的小生命,还在自顾自的忙碌,左跑右跳不大在意我们。

我使劲挤压了一下眼皮,使上面干涸的泥浆碎落,开始环顾四周的变化,离敌人越近,看到对方的机会也就越大,相对而论,被对手看到的机会也随之增大。

突然,我注意到左前方一条泥沟,离我二十五米远的水沟边上,几只青皮蛤蟆在异常跳动,纷纷往两侧蹦窜。

晃眼一瞅,并未看到什么,可当我利用瞳孔成三十度斜视再看时,只见一条斜直的树棍儿在缓缓移动。

那树棍儿沾满了黄泥,大概有织毛衣的竹针儿般细,长不到四十公分。瞬间,我小脑的神经团膨胀了一下,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在我和悬鸦隐匿之际,巴巴屠用匕首斩了一截枝条,利用食指和拇指扭拧,把枝条的树皮与枝骨脱离,在用牙齿咬住一端的枝骨,慢慢抽空枝条,一根就地取材的吸管儿便制成。

巴巴屠知道,自己再往东南奔跑下去,会被活活逼近泥潭憋死。于是,他利用刚才的空隙,竟然潜游到泥沟里,出乎意料地往悬鸦右翼绕逃,想在我和悬鸦的间隔中间,回到追杀者的后方。

如此一来,悬鸦越往前走,敌我之间的距离拉得也就越大。巴巴屠采用的这招“泥遁之术”,是在把对手的追击的速度,转化为自己逃命的速度。

但是,由于泥沟分布错乱,我又得挑选枝稠叶茂的矮树从下面爬过,便出乎意料地与巴巴屠遭遇了。

看着对方一点点的靠近我来,而我手上的狙击步枪,已经无法打到地表凹陷处的目标,只好拔出一把FN57****,斜着朝两人的交汇处慢慢爬去。

越过一排矮树之后,我爬到了一块儿隆起的泥草皮上,而就在此时,那根儿移动着的树皮吸管儿下面,竟然竖起一面小铲形镜片,正利用光的折射效应侦查四周。

而此时的我,一时来不仅躲藏,那面竖立起来的小镜子转了一圈后,很快下抽消失了。如此一来,事态就变得棘手。

对方不是一般人物,巴巴屠不会用小镜子一照到我后就立刻缩回去,因为,这种举动说明他已经发现了。那家伙儿收回小镜子之后,斜立在泥汤上面的呼吸管儿,又慢慢地向前移动,节奏和先前一样,丝毫没有惊慌错乱的迹象。

这令我很矛盾,但又不得不防,巴巴屠是真没有看到我,还是看到我之后故意摆出的麻痹陷阱。四周依旧没有悬鸦的影子,难道他真往泥林深处追去了。

此时此刻,我不能再按这条可能已被识破了的路线与泥沟里的巴巴屠交汇,必须得另找一条泥沟,从下一个沟渠交汇处拦截对手。

“嗖嗖嗖……”我奋力摆动贴在草皮上的四肢,使身体快速后退,回到原来的那条泥水沟,然后顺着沟边往回游去。

当我再次略略抬起头,窥望距离二十五米远的水沟时,那根斜直的树皮吸管儿已经停止游动,如同长在地上的一株野草。

为了确保安全,我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提前咬在嘴里,继续顺着沟边往那根吸管处靠近。

泥林上空的太阳,渗透下无数参差的光柱,浑浊的泥水味儿,借着照射蒸发,泛出股股塞鼻的腐臭。

当我绷紧全身的神经,距离那根儿树皮吸管儿不足四米时,便双手撑地,两脚后蹬,如一只腾空扑向蟋蟀的花猫,制空的瞬间,咬在牙上的匕首,已经攥进左手,锋利的刀尖儿翻转朝下,凶猛得抡刺起来。

“啪,啪啪”巴巴屠咬住树皮吸管儿的位置一定在头部,我便估摸出对方后心的部位,一连往泥水下扎了三刀。锋利匕首的刀身,长约二十五公分,一旦击中目标,非得将巴巴屠的前胸后背戳透。

这一招势如破竹的连刺,还未到使完,我心里就咯噔一沉,泥水拍打手腕的感觉告诉我,敌人的肉身不再树皮吸管下。

就在这石火电光的刹那,激起的泥点还未完全落回水面,只觉得右侧泥面上哗啦一翻,一团黄泥糊糊的黑影中,闪着一点锋利的白光,直刺向我的脖颈。

我上身猛然前倾下压,躲过致命一击之后,左手反抓对方几乎擦着我后脑头皮而过的手腕。刚擒拿住巴巴屠一只手臂,他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带着甩飞起来泥点,直刺向我前倾的胸口。

我急忙丢开左掌里的****,再去擒拿对方持第二把刀袭击的手腕。“啪”地一声,虽然遏制住敌人这一招横刺,但对方的爆发力着实凶猛,我只觉得胸口一疼,便给对方锋利的刀尖儿划出一道十公分的口子。若不是我蛮力惊人,可与之抗衡,非得给他刺进肉里十公分。

我牙齿一咬,利用自己坚硬的额头,对准巴巴屠的鼻梁骨,“当”地一声猛砸,使他向后趔趄了一下,才完全把他双臂拧到自己胸前。

这家伙重心后倒的同时,沉在浑浊泥汤下的一只脚,哗啦提了上来,厚硬的军靴跟儿,“哐”地一声踹中我下巴。霎时间,疼得我两眼冒金星,眼前发黑眩晕,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掐在手中的两只胳膊,趁机挣脱出去,巴巴屠整个儿身子后仰进泥汤里,我挨中他这一脚猛踹,也躺进了泥水里。

面对具有一定肉搏实力的人,在短短四五米的距离,即便****就在腰上也不再实用,从拔枪到对准射击,最少需要一点五秒以上。

在这样短促的厮杀距离,匕首和擒拿格斗不到一秒钟,便可令拔枪者一击倒地。所以,我和巴巴屠都没有拔枪,我甚至连拔出第二把匕首的时间也不敢耽误。

我俩起身之后,像两只跳起来对撞的青蛙一般,再度扑打在一起,彼此死死掐住对方的三头肌与二头肌,额头顶拱额头较起劲儿。

“哼嗯呀,哼嗯呀……”泥水从我俩的头发、脸颊上不断滚落下来。两张狰狞的面目,龇牙耸鼻透着凶狠,恶毒地对视着。

这时的我们,简直就是两头扒在牛羚尸体上的雄狮,喉咙翻滚着愤怒的低吼争吃兽肉,谁都不肯退让半分。

三百二十三章:泥汤下的困兽斗

我故意把咬紧牙齿,并龇得格外夸张,舌头使劲儿顶堵住上下牙闭合的缝隙,使巴巴屠凶狠的眼神,犹如两道闪电一般,与我的目光激烈焦灼对抗粘在一起。

见时机成熟,突然,我猛地往后一抽脑袋,“呵,吐!”对准他怒睁着的铜铃大眼,喷出了半含在喉咙里的泥汤。

这一招“含沙射眼”既出,对方的眼眶里,登时布满了泥沙颗粒,迫于条件反射,他只得急速闭合起来,如同瞎子一般,暂时失明。

瞅准时间,我后仰的脖颈绷住一股力道,额头酷似一把大铁锤,狠砸巴巴屠的左眼窝。“当,当,当”一连三个重击,对方的眉弓豁然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眼角溜滑,滴滴嗒嗒直往泥水里坠落。

砸第四下的时候,对方虽然仍迷住眼睛看不到东西,但他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我只觉得两条臂膀上的肌肉,如同给铁爪嵌入肉似的疼,巴巴屠沉在泥水下的一条腿,再度悄悄收缩上提,

我本以为,这家伙又要踹我下巴,便想趁机抱住他踢来的大腿,来一招儿“接腿摔”。

若换在普通的地面上,没有泥水的阻力,我还可以在抱住对方一条高鞭腿的同时,猛踢他站立着的另一条腿。如果对方硬挺着不倒,那便利用连续的低鞭腿,直把对手的脚踝活活踢碎。

可是,巴巴屠并未故伎重演,哗啦一声泥水扬起,我整个身子,竟中了对方一招后仰式“兔子蹬鹰”,给硬生生地蹬出水面,掀翻到了半空,只听得耳旁呼呼生风,接着“啪”一震,整个后背随即平直拍进泥水里。

这一季重摔,几乎是把我的内脏颠反了个儿,胃液带着血丝儿直冲嗓子眼儿,顿时感到喉咙里一股咸腥味儿。

身子一跌回泥水,在下沉过程中,我便拼命拨动四肢,找回重心快速站立起来。巴巴屠由于是后仰蹬飞得我,他自己也没入了泥水中。

我俩几乎同时从泥汤里站起来,谁都不给对方拔枪或者拔匕首的机会,此时的巴巴屠,已经用手揉了几下眼睛,略略恢复了视线。

但他的右眼角,鲜血依旧顺着半张脸颊往下倾注,然而,这家伙丝毫没有恼怒,那眯缝的眼神儿里,仍旧积淀着沉稳和凶狠。

于是,我俩第二次像两只跳起到半空对撞的青蛙,双双抓死对方胳膊又扭打在了一起。

这一次,身体对抗的强度,似乎比刚才大了一倍,所谓人急三倍力,他毕竟给我砸伤了眼睛,而我也给他重摔了一下,厮杀的火焰,在这条烂泥沟里再度暴涨。

如果此时悬鸦也在,弄死眼前这个劲敌会容易得多,我只需将他手对手、脚对脚地锁住,悬鸦过来扎他几刀,巴巴屠也就一命呜呼。

可是,悬鸦既然迟迟不来,就说明他遇到了更麻烦的事情,就算悬鸦追巴巴屠跑过了头,我也不能再有其它遐想。个人的实力与强大才是根本,我必须完全打消等待援助的念头儿,全身心地依靠自己,与巴巴屠打个你死我活。

我和敌手弓步站在泥水里,较着劲儿的四条手臂,已经压到了两人腰下。我俩不再像水牛斗驾一样,额头顶着额头,而是我的右耳朵贴着巴巴屠的左耳朵,彼此歪着脑袋较劲儿。

如果不这样做,或者哪一方力量稍逊,耳朵或脖子会给对方一口撕咬掉一大块儿肉,这一点毫不夸张。

所以,我要拼命蹩住对方的头,不给他张嘴咬到我的机会,而巴巴屠也是这样想的。

像我们这种大级别的佣兵和猎头者,如果戴上拳套,去擂台上与优秀的拳手打比赛,多半不会获胜。

因为比赛规则有许多限制。例如,肘击不得分,不可戳对方的眼珠子,更不能攻击对手的下体等等。

可是,若到了荒郊野地,遭遇生死恶斗,那些拳手便逊色许多,铁血士兵的致命擒拿招数,会残忍地把拳手的骨头脱臼。

在这片孤寂杂乱的泥林,我和巴巴屠心里都清楚,彼此只有杀死和被杀死两种结果,这里唯一的法则:“弱肉强食”。而我和巴巴屠的打斗,正是这四个字的血淋淋写照。所以,一切攻击全部有效。

扭打最终使我俩体力不支、重心不稳,最后,两人抱团儿栽倒进了泥汤里。

我忽然感到,这场厮杀进入了一个黑暗无边的世界,听不到一切,也看不到一切,这里就是地狱,看谁踩着对方的尸骨爬上去。

黑暗窒息中,我的耳朵眼儿,不断咕噜噜冒泡儿,泥汤直灌进来,宛如无数虫子在往耳膜处聚集。

我和巴巴屠,依旧死死抓住彼此,将对方玩命儿地往软泥底下摁,意图把对方憋死。

而且,一栽进泥水下面,我俩几乎同时松开了右手,转而去掐对方的咽喉,把对手存在口腔和胸腔里的氧气挤掉。

在这种酷似掉进酱油缸一般的黑暗中,凭借泥水底下的波动,我仿佛察觉到巴巴屠在向后蜷缩他的两条小腿。

这家伙屁股后面,一定藏有利器,想必是要利用脚后跟儿去夹匕首,将锋利的刀尖儿蹬进我小腹。

想到这里,我后脊梁倒抽一股寒气,立刻用自己的右大腿,骈到巴巴屠身后,勾缠住他的动作。同时,我的左腿插入他的身下,两只脚背成碰撞式挂钩,牢牢锁夹住这个巨力惊人的家伙。

因为,我若仅用一条腿去阻止他,自己的下身很可能被对方膝击。

泥水下的力量抗衡,最消耗体内的氧分子,足足两分钟过去了,任凭我俩肺活量再大,谁都再也憋持不住,各自松开了对方,纷纷挣扎着往上窜。

无独有偶,我俩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在这个肺部快要像气球爆炸一样难受的瞬间,双双还不忘蜷缩起身体,卯足最后一口气力,踹向对方的胸口。

如果踹到对方,既借助了对方的力量,使自己快速上升,又能延缓对方透气的时间。

三百二十四章:猩红的涟漪

两人憋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哪怕提前争取到半秒钟的时间吸入氧气,都足以成为生死的伏笔。

我们两个,纷纷蹬中了对方的胸口,扭打在一起的两具肉身,犹如升到指定高度的卫星,忽地解体分成两半儿,朝各自的后方退去。

一跃出泥水,我和巴巴屠都暂停了攻击,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巴巴屠沾满黄泥的脸颊上,眼圈乌黑,鼻腔已经出血。

看到了他,我也抹了一下自己酸疼钻脑的鼻子,手上同样是黏糊糊的血迹。看来,我俩给让泥汤给呛到了。

巴巴屠的眉弓,还在滴滴嗒嗒地渗血,而我齐腰高的泥水面上,竟然泛起-点点猩红的涟漪,凭借着痛楚,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这才意识到。

自己刚才出水时,被巴巴屠的硬底儿皮靴踹到了那条十公分的刀口,整齐伤痕的尾部,额外裂出一道三公分的不规则口子。

巴巴屠已经吸足了氧气,见我低头犹豫的瞬间,他突然做了一个闪动,我知道他又要扑来,便咬牙迎击上去。

当我俩第三次像两只跳起半空对撞的青蛙一样,欲要擒住对方扭打时,巴巴屠居然做出的是假动作。他看似要扑我而来,可刚发力到一半,突然做出转身逃跑的姿势。

事已至此,都已厮打到这步田地,我哪里肯放过他,身体便依旧义无反顾地跃起,准备重拳捶他后脑勺。

瞬间之际,已将身体背对向我的巴巴屠,突然向后一跃,以腰为轴,右手直直抡出一拳。

我这才明白,他原来不是逃跑,而是引诱我扑追上去,趁机给我来一招“回首流星锤”。我深知这一拳的威力,轻则把人击晕,丧失继续格斗的能力,重则把人下巴头骨震碎,活活打死。

要知道,我和巴巴屠这种杀手,一记重拳的破坏力,至少在五百公斤以上,而腿踢、膝击、肘击的破坏力更大。这也是为什么搏击比拳击更容易打残疾运动员的原因。

腾在半空即将落到巴巴屠身后的我,本该急忙立起右臂,收缩护住自己头部。可是,我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将折叠收拢的臂肘横平,向外用力一顶,以肘击格挡。

只听得“咔嚓”一声,接着便是响彻泥林的嚎叫,“啊!啊……”。

巴巴屠中了我的“黑暗防御”,他抡过来的直臂,外侧肘关节正好顶在我向右横攻的肘击上,任他肌肉再发达,韧带再坚韧,骨头也承受不住这般。

所谓“黑暗防御”,如同用木棒击打铁柱,力气用得越大,铁柱对木棒的折断破坏也就越强。

正是如此,巴巴屠的攻击力,被我利用“关节技”累加到了自己的攻击上,并以硬碰软地反作用回去。

看着巴巴屠的一条手臂,反关节弯成了九十度角,折断处霎时浮肿充水,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袖,那突然鼓胀而起的一圈,犹如测血压时突然打满了气体,还是看得格外明显。

机会就在眼前,双脚落稳的我,对准巴巴屠后背就是一个猛推,使他吧唧一脚趴倒在泥水里。

我再度跃起,夹骑在他后腰上,反手擒拿过他另一只好手,便按住他的后脖颈子,发了狠劲儿往淤泥底下按。

这家伙嚎叫着的嘴巴,咕噜一呛水,便再也听不清楚,只觉得他胸腔内,发出呜呜哼哼的挣扎痛苦之声。

我依旧咬紧了牙关,足足按他在泥水下憋了六分钟,见他哆嗦抽搐的四肢逐渐僵硬,这才手脚一软松开了敌人。

随即,我拔出军靴里的另一只匕首,揪住巴巴屠的头发,将他脑袋从泥水下提出来,对准其咽喉,“噌”,抹了一刀。

胸口的割伤还在溢血,我急忙爬出水沟,悬鸦当初赠送我的那只绿色帆布小包,还丢在十几米远的矮树下。

拿出里面的药品,我快速揭开胸口衣襟,沾满泥水的两块儿凸鼓苍蛮的胸大肌,展现在我眼皮子底下。

我用毛巾擦干周围的泥水和污血,左胸肌下枢,一道泛着薄薄白膏皮脂,透出红色肌肉的刀口,赫然醒目。

从包里拿出一摞纱布,塞进嘴巴咬住,再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扒开有些外翻的伤口,便用装有碘酊的小瓶子冲洗。

那一瞬间,真是钻心得巨疼,嘴里的纱布被牙齿研磨的吱吱响。清理完毕之后,我在刀口上撒了一把止血消炎粉,又在伤口附近的肌肉处,给自己注射了一支破伤风针剂。

然后,打开一个烟盒大小的铝制盒儿,用镊子夹住泡在酒精里的弯钩,给自己缝合伤口。

最后,我用纱布盖处伤口,再用胶带粘牢,这才感觉整个人虚脱得要命,骨头似乎散了架。

从矮树下躺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悬鸦的踪影,心中不免担忧,难道他陷入泥潭了?还是被巴巴屠在前面干掉了?

太阳有些偏西,刺眼的光芒收敛了许多,整片泥林又恢复了平静。

稍稍歇缓了一会儿,我收拾好挎包和武器,便将趴浮在泥水沟边上的巴巴屠的尸体,扯着衣领拽上了湿草地,往泥林北面拖去。

尸体上的鲜血,在地表滑出一道粗长的红色痕迹,从厮杀的水沟边一直延伸至此,有些水草叶子,还粘挂着血珠儿在摇晃。

找到一洼清水处,我将渐渐发硬的巴巴屠尸体掀翻进水中清洗,并开始扒他身上的衣物,逐件儿投到岸上来。

当我洗掉巴巴屠脸上的泥巴,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原以为这家伙的面颊给大火烧过,所以才疙疙瘩瘩,坑坑洼洼。

可是现在,当我用手去触摸他的脸颊才知道,这家伙皮肤很平滑,先前看到的,其实是他脸上的纹身。

我仔细端倪了半天,终于看懂这些图案,巴巴屠的整张面孔上,布满了“蛹”的图腾,而且数量极多,有如显微镜下密密麻麻的扎着堆儿的细菌。

再看他粗壮的脖颈周围,确是繁密的蚕茧图案,我顿时觉得蹊跷,忙用匕首割开他的裹住上身的迷彩秋衣,只见他背部纹着许多蝴蝶。

再往一看,顿时令我惊呆了,原来,这幅纹身图腾给我看反了。在巴巴屠的后背中央,纹有一堆木柴篝火,火焰上悬着一口水缸。

无数只蝴蝶,正从水缸上面缭绕的蒸汽中翩翩起飞,纷纷聚拢到背阔肌的位置,再往上便是蚕茧,到了面孔上,便形成密密麻麻的蛹。

“哇!”,视觉上的刺激,使我胃里翻滚,不由吐出几股酸水。

由于我打斗时丢了一把****和一只匕首,便将巴巴屠的匕首和****放进了自己的挎包,算作一种补给。

尸体的鲜血,很快将这片小水洼染红浸透,眼瞅着天色快要进入黄昏,我将巴巴屠的衣服给他穿回去,最后将他整个儿踩进了沙泥,算是简略的安葬。

三百二十五章:奔逃在山谷小路

“砰,砰,砰”,河对岸的山谷,传来悠远飘忽的枪响,听那沉闷铿锵的爆破声,便知是幽灵步枪的猎杀之吼。从每次射击的间隔推断,像三人在恶斗,我立刻明白,迟迟未在泥林出现的悬鸦,竟然跑去了山谷,击杀命中水。

我浑身打了一个寒战,悬鸦若要往山谷方向去,必须得从我趴伏的区域经过,可是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

随着联手杀人的次数增多,且遭遇的敌手尽是实力惊人之流,悬鸦鲜为人知的技能和战术,也随之展露。或许,他也看到了试图潜游在泥水沟里遁逃的巴巴屠。

可他为何放弃了此次任务的目标,转而去杀命中水,这一险招儿走的尤为怪异,难道悬鸦冥冥中预料到什么,此时出现的命中水,对我们而言,比巴巴屠更具危险性。又或者,出现在山谷顶部第二个幽灵射手不是命中水。

“砰,砰,砰”,山谷那边,不断飘来沉闷的枪声,趁着高处没有狙杀者,我将从巴巴屠口袋儿翻出的一些东西,尚未没来得及细看,便塞进帆布挎包,开始往泥林外面跑,回到河岸的树林,找回自己的背包,然后潜伏进浓密的植物丛,往藏皮筏的地方跑。

根据枪声来源判断,他们三个人,应该在山谷半腰的位置厮杀,我必须得抓住这个空挡,安全渡到对岸,才能保证自己在乘筏渡到河心时,不被高处的命中水一枪打中脑袋。

小皮筏一靠上岸,我立刻拖起背包,往小皮卡的方向跑,行李暂时不敢往肩膀上背了,生怕向后拉的重力,扯开盖住药棉的刀口,以我现在的体力和状态,已经无法参与到射杀命中水的行列。

刚才同巴巴屠的一场恶斗,不仅消耗了大量体力,最重要的是,我的左胸受了割伤,虽然划得不深,鲜红的肌肉也未有中毒的迹象,但整个人的移动速度,已比正常状态下慢了半拍。

若对付一些普通的佣兵或猎头者,倒也勉强硬撑着一打,可与命中水去交手,那就太过冒险,如果让他察觉到三个人当中我受了伤,那家伙定会不遗余力地倾向杀我。

跑到树枝掩盖的小皮卡处,我见四下无人,此时又到了黄昏,光线开始幽暗,便急速钻到小皮卡的底盘下面,抱着步枪躺下来,一边休息一边等悬鸦他们回来。

看着天色,我心里不免着急,杜莫这家伙应该从海魔号上返回布阿莱公寓了,若发现我突然不见了,定会急得脑门儿撞南墙,认为我丢下所有的麻烦独自跑了。

山谷四周最终暗了下来,北方的夜空,不知何时亮出几颗星星,此时,我的伤口疼得很厉害,为了促使伤口尽快愈合,且不出现什么感染恶化之类的差错,我至少需要完全的休养十天半月。

然而,直到子夜时分,仍旧不见悬鸦有回来的迹象,并且,三个厮杀的枪声也消失很久。我心里不免焦急,难道他们边追边打跑得太远,一时半刻赶不回不来了,还是遇到什么不测,被命中水干掉了。

想到此处,我猛然觉悟,急忙从小皮卡底下穿出来,将背包抡上汽车后兜,三五两下掀开遮盖的树枝,驾起小卡车便朝山下冲去。

小皮卡的四个轱辘,在石子遍布谷脚小路上剧烈颠簸,我使劲把住方向盘,将油门踩到极限,沿着弯曲倾斜的山道急速狂奔。

如果悬鸦和撼天奴不幸遇难,那么命中水该回来猎杀我了,所以,一味等待悬鸦不是办法,我得火速赶回布阿莱的公寓。

其实,我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儿,期盼杜莫回到公寓的同时,也担心着另一种可能。杰森约迪那老家伙极端狡诈,若杜莫一时说漏了嘴,只怕回到公寓一开灯,桌子上赫然摆着杜莫血淋淋的脑袋。

如果杜莫没有被杰森约迪识破,那么伊凉能否被平安救回,我又该想个什么方法,再把伊凉安全地运作出这场危险环环相扣的迷局。

一个人孤零零地开着小卡车,在寂静的山道上颠簸,心中那份沉重的牵挂,令我说不尽的悲伤与苦楚。

皎洁的圆月,自顾挥发着无边的银灰,它那阴晴圆缺的轮回,哪里尝得透人间的悲欢离合。芦雅也不知怎么样了,渡轮是否已把她安全送到了毛里求斯。

渐渐地,小皮卡窜出了山谷,开始在起伏的石子草地上跳跃,灯火通明的阿布莱城,已经在地平线的尽头闪耀,仿佛在向我招手,告诉我赶紧回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突然,一股莫名的悲伤与无助翻涌上心头,两行热泪哗地挥洒在方向盘上。

我又哪里知道,当我赶回布阿莱公寓,听到那一番话语之后,憋在喉咙里的那口咸腥,顿时喷吐而出,整个人彻底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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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斗岛》

三百二十六章:水汽中的妖魅

白色小皮卡载着负伤的我,已经跑出了碎石草地,开始顺着坡面往公寓的后山脚下冲,先前备战的几个大包裹,在卡车后兜叽里咣当颠响。

等到了山脚下,缓缓驾车绕了一圈,由于胸口的刀伤疼得厉害,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山洞,最后只得将车停在一个洼坑里面,再砍了一些树枝掩盖。

车上的行李包很多,此时,我一个人无法将它们一次性拖上山顶,藏在公寓楼的后面。所以,只捡了一些要紧物品,斜挎在身上,便抱着狙击步枪往山头跑。

浩渺的月亮,像个挂在山顶的黄色大气球,仰望看去,似乎还有些摆动。我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我负伤失血的原因,加之心中羁绊过重,视线才有了恍惚感觉。

我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晕倒在山腰上,以免那些海盗误以为我八成是逃跑了,刺激得他们撕票。

爬到山顶的另一侧,公寓楼的后窗,正透出微黄的灯光,屋子里面,确实有人回来了。

望着那一抹柔和的光线,我多么希望,伊凉此时就坐在里面等我。

除了必须的武器,其它多余装备,全被我压在了公寓后墙的石头下,过个两三天,等身体好些,我再趁着夜色下来取。

我咬牙忍住胸口的疼,攀着楼壁悄悄往公寓屋顶爬,猫腰轻脚靠近窗户时,先蹲下身,仔细听了一会儿屋内的动静,室内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嘈杂。

双脚挂住屋檐,两手把住窗口,慢慢将身体翻下,脚尖儿轻声落在了地板上。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动静,我才侧头往其它房间窥望。

天花板上,那一盏幽暗的小灯,将卫生间照得格外朦胧,透过浴室的雕花玻璃,莲蓬喷头正唰唰响着,弥漫的白色水烟,凝结在玻璃背面,变成无数水柱不断下滑。

一具撩人的妖娆曲线,隐约彰显出了轮廓,那丰满提拔的胸部,婀娜纤细的腰肢,以及细长的玉臂,俨然一副沐浴少女,正在盥洗长发的优雅轮廓。

看到此刻,我浑身血液上涌,心头一切沉重纠结,如冰山瞬间击碎一般。“伊凉,一定是她,杜莫这家伙把人带回来了。”

想到此处,我再也按捺不住,迈开大步跨了过去,猛地推开卫生间的木门,想在伊凉发出一声尖叫之际,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然而,浴室内并未发出尖叫,只见一股滚烫的水柱,朝我脸颊泼来,还没等我看清楚,一只**的女人脚掌,将我硬生生蹬在了墙壁上,喉结被杵得异常疼痛,如同受绞刑的人给悬在了半空……

与对方力道砰触的一瞬间,我不仅心中暗惊,也已经察觉出,以对方这种快速电闪的攻势,不仅不会是伊凉,而且是个上乘的杀手。

迫于对方迅猛的爆发力,我急忙用双手扼住这个女人的脚踝,使尽全力遏制对方蹬辗,保护自己的喉结不被挤断。这个女人的小腿,握在手掌中的感觉,宛如钢铁一样坚硬。

当我再欲挣扎,试图用手拔掉她蹬在我脖颈上的脚,却猛然感觉腹下一凉,被一把冰冷锋锐的刀尖儿顶住了,那滋味儿犹如针尖已经扎进肉里。

迫于腹下的利刃,我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挤掉出来,待到缭绕的水汽被扑打的气流冲开,我才模糊看到这个女人的脸。

这个女人,略有一百七十公分,周身泛着古铜色的黝黑皮肤,一看便知来自亚热带,常年暴露在阳光的照射下。

透过依稀的水汽,可以进一步看到她清秀的五官,那张淡淡金黄色的鹅蛋脸上,眯缝着一双饱含冷漠与哀伤的凤眼,微微上扬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鬼魅般的阴笑。

我心中暗惊,这不像她的真实面孔,分明是一张薄薄的铜黄色脸谱,犹如女人美容时涂满在脸上的海藻泥。

浴室外面的楼梯上,传来蹬蹬疾跑的脚步声,杜莫上身光着膀子,只穿一件无袖迷彩马甲,如一只提起前肢立跑的大海龟般,缩着脖子冲进了浴室。

“女英雄。女菩萨。刀下留情啊,他是自己人,你任务的搭档啊!这,这这……,误会啊,误会!”

开着木门的浴室,缭绕水汽渐渐稀薄,这个让杜莫唯唯诺诺、惊恐万状的女人,慢慢抽回了她蹬在我脖子上的脚,但挟持住我的锋利匕首,却迟迟未动。

此时,我才完全看清楚这张女人脸,她的两只眼角,仿佛挂着哀伤的泪珠串儿,从鬓角一直延伸至饱满挺拔的**周围。

我心下骇然,杀死巴巴屠之后,我已经目睹了一副神秘诡异的人皮图腾,而眼前这个女人,面孔和赤条的上身,竟然也纹有一副图腾。

顺着她眼角蜿蜒下来的并非泪珠图案,而是两股细长的牵牛花藤蔓,上面生着几朵小喇叭状的花,每一朵仿佛缺乏水分正欲枯萎凋零,喇叭花中间并非花蕊,而是冒尖儿钻出的海螺。

延伸到脖颈处的牵牛花蔓,宛如披肩长发散落,从她的前胸后背铺展下去。

还没待我再仔细多看几眼,这个女人鼻腔发出一丝冷哼,终于收回了抵在我腹部的利刃,瞬时拽过一条毛巾,快速遮起自己的面孔和前胸,却不是去遮掩女人的羞私之处。

我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出身缅甸的凋魂门螺,这一声冷哼,犹如冰窟洞眼吹出的凉气,直叫人头尖儿打了个寒战。

杜莫见凋魂门螺收起了杀意,忙拉着我走出浴室,又毕恭毕敬地给这个女人关上木门,以便让她继续沐浴。

期盼的伊凉,并没有来到公寓,杜莫见我一身疲惫,且脸色蜡黄难堪,知道我肯定受了伤,忙架起我一只胳膊,扶我到了隔屋卧室。

我胸口的刀伤,本就疼得厉害,欣喜与惊吓的情绪,可谓大起大落,并且,脖子又吃了凋魂门螺重重一脚,整个人顿时虚弱得像水煮玉米。

我凝望着杜莫,等他说话,等他解释伊凉为何没能带来。他见我虚弱得厉害,黑亮的额头也已滋满汗珠。

“追,追马先生,您先别着急上火,先让我给你拿些医药,重新护理一下伤口。其它事,慢慢向您道来。

知道此时一味的焦急没用,我木然咬着后槽牙,垂了一下眼皮,代替下巴表示默许。

浴室那个女人,刚才抵在我腹部的匕首很奇特,那并非传统的军用匕首,而是类似可藏于竹管儿内的刀具。刀身宽不足两厘米,却出奇的獠长锋利,上面的韧齿,呈现螺纹状,看上去,那种兵器更像一根钻头。

三百二十七章:甲板上的怪来客

杜莫慌慌张张地拿来了药匣,翻出碘酊、消炎粉以及纱布,用镊子夹住药棉,为我重新清理伤口缝合处渗出的血渍,仔细封包之后,并给我注射了预防感染的针剂。

我安静地躺在软床上,两眼呆呆注视着昏黄的吊灯,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与惆怅。“追马先生,您这是跟谁打架去了,衣服破烂成这副模样。唉!我给您拿一件新的换上,质量绝对过关。”

杜莫说完,正欲转身离开,卧室内的光线忽然晃动了一下,沐浴完毕的凋魂门螺,轻如鬼魅一般站在了门口。

“你坐车回海魔号的当夜,便有人潜伏进公寓,我追出去打了一天一夜,发现自己中了陷阱,才死里逃生跑回来。”

虽然极度虚弱与疲劳,但我还是向杜莫解释,以便使凋魂门螺听到,打消她对我的疑虑。

杜莫见那个女人一言不发地站在了门口,忙起身赔笑着说:“女英雄,您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乏得很,不如早些去休息。噢!对了,您还需要吃点什么,我下楼给您拿来。”

面对杜莫的一番怯意与好意,凋魂门螺什么也没说,转而离开,回到了她选用的那间卧室。

杜莫匆匆忙忙跑下楼,拿来一套崭新的迷彩套装。“追马先生,我们也是刚到公寓,这趟回海魔号,可是满载而归。杰森约迪从来没这么慷慨过,吃、穿、用的东西,允许我在货仓尽管拿,直到小皮卡装不下为止。其实,其实吧,我也是知道,这都是沾了那个女人的光,才享受到这种待遇……”

杜莫自顾说了半天,见我始终面色冰冷,没有任何反映,他说着说着,也就觉得没趣,声音小到不再说什么。

现在的杰森约迪,应该相信芦雅已经不在人世,而此时的我更是悲痛万分,他没肯让伊凉和我见面,便多送来丰厚的物质,作为变相的安抚。当然,那老家伙也是在讨凋魂门螺的欢心。

躺了一个小时,我头脑略略清醒,杜莫并未离开,一直在身旁陪护着。我本想问他关于要人的事儿,可转念儿一想,这间屋子在我回来之后,尚未进行检查,是否藏了****仪器还不清楚,所以,我便忍住不问了。

“杜莫,你见到伊凉她们了?那些女人过得可好?”正在耷拉着肥脑袋打盹的杜莫,听到我忽然开口说话,忙哆嗦了一下,让自己警灵起来。

“见了,见了,伊凉很好。嗯,吃得白白胖胖,在船上生活得也很自由,没风没浪的日子,天天可以到甲板上散步透气。芦雅去世的事儿,也没敢让她知道,免得伤心难过。”

听到这里,我稍稍安慰,便又问了一些杜莫回到海魔号上的事儿,希望听出点端倪,利用卧床休养的时间,好好思考对策。

“唉呀!这趟回去,可真是赚大了。您瞧我这件迷彩马甲,正宗的美国货,USA。”杜莫说着,竟然还歪起脖子,拽出衣领后面的标识给我看。

我皱了皱眉头,杜莫告诉我,前些日子海魔号打劫了一艘出口服装货轮,到底抢了些什么好东西,他也不知道。所以,临来时,他顺手从仓库抱了几包做工讲究的军用服装。

“最近吧,海魔号上劫持行动少了,船上那群小子闲得难受,便撒下大网可劲儿打渔。您是没瞧见,捕捞上来的那些鱼虾哦,啧啧,甭提多肥壮了,鲍鱼有乒乓球拍儿这么大。”

杜莫说的饶有兴致,并向我比划鲍鱼的体积,我细细听着,根据这些捕捞上来的物种,推断海魔号距离沿岸的位置。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又问了杜莫一句。“咱们前后脚儿,小卡车刚开进院子,我就让那个女人先上来洗个澡,轻松一下。我自己呢,便去将那些卸在院子里的东西搬进来,这不,刚扛着一麻袋大螃蟹走上二楼,就听见三楼有动静,知道多半是您,和那个女人动上手了。”

听到这里,我才放了心,难怪自己从窗户爬进来时,凋魂门螺一点没能察觉,想来她知道我也住在这间公寓。

“噢,对了,您瞧我这脑袋。”杜莫一边懊悔地拍着脑门儿,一边起身往屋子外面跑。“怎么?”我急忙问到。

“我给你拿好吃的,您一定饿了。”话音未落,杜莫人已跑了出去,随即传来噔噔的楼梯响。

没过一会儿,杜莫拎着大包小袋,笑嘻嘻地朝我走来。“您瞧,这螃蟹,还有这龙虾,一只赛过一只肥大,这要是来个油闷或清蒸,啧啧。还有这……”

“好了,我伤成这样吃不得海鲜。”我打断了越说越兴奋的杜莫,他这才恍然大悟,一脸歉意地憨笑。“那您喝点啤酒吗?我从船上搬来了四五箱。”

我摇了摇头,觉得外屋已没凋魂门螺的动静,便压低了声音问杜莫。

“这个女人是谁?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虽然我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知道她此次赶来公寓的目的,但我还是问了问杜莫,让他说一些细节,也好自己心里有谱。

笑嘻嘻的杜莫也突然警觉起来,朝门外望了望,忙凑到我耳根处小声说到。“我被杰森约迪训话的时候,见大厅里还有两个极为古怪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和我一起来的这个女人,另外一个嘛……”

杜莫顿了顿,又朝屋外望了望,才继续说到。“另外一个是男人,但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俩。船上那些平日里自命不凡、神气十足的海盗,见了这两个古怪来客,虽不能说跟耗子遇上猫似的,但也个儿个儿慎言慎行。只有杰森约迪,像招呼老朋友一样,同他俩一如常态地讲话。”

我心下不免一惊,恋囚童和巴巴屠已经毙命,目前来看,海魔号雇佣的名将杀手,应该只剩下凋魂门螺一人才对。从杜莫赶回船上的时间推算,那会儿的巴巴屠,应该已经出发离开了海魔号。

三百二十八章:脸上画笼的亡者

“杜莫,上船的就那两个人吗?你没发现别的什么?”我本想问杜莫,关于那个古怪男人的相貌,但又不能显得过于紧张和迫切,以免刺激得杜莫有想法。

毕竟,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都有自保意识。这个黑亮的科多兽,一直都不例外,所以,我得尽量维护他始终倾向于我的心态,不让他觉察到我的紧张和焦虑。

“别的什么……”杜莫半张着大嘴巴,愣愣思索了一会儿,恍然说到。“船上还抠出一个奸细,杰森约迪把他交给了那个脸上画有牢笼的白人,拖到甲板下审讯了一晚上。我地个妈啊,那哀嚎惨叫,夜里躺在舱室睡觉,直听得浑身骨头掉渣儿。”

从杜莫嘴里蹦出“脸上画牢笼”这几个字,我心脏险些窜出喉咙。海魔号抠出来的奸细,应该是海盗真王安置在船上的心腹,所以巴巴屠的行动路线遭到泄密,致使命中水第一时间赶来截杀。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杰森约迪不把整个计划告诉我和杜莫,而是每进入一个阶段,便由消息传承者送来指示。

那个被活捉的奸细,如果知道的很少,任那“脸上画笼”的家伙使出鲜为人知的恐怖手段逼问,也不会有多大收获。若这个奸细知道着重要信息,一旦被烤打折磨审出来,海盗真王可就惨大了。

“什么脸上画牢笼,你以为这些家伙是马戏团的小丑,涂成怪诞模样逗人开心?那多半是纹在胸背上的图腾,延伸到了面孔上,刚才在浴室里的一幕,你不是也看到了!”

我刻意话说一半,诱引杜莫思考,使他自己主动吐露心里的想法。

“嗯,对,是纹身。说来也奇怪,海魔号上那些家伙,也有不少纹身,形如鸟兽鬼仙之类,但大都纹在了胳膊、大腿上,图腾纹到脸上可真一个没有。”

杜莫说话间,用匕首撬开一只螃蟹,两个指头抠蟹黄吃。我此时的大脑,宛如高速旋转的齿轮,忽然绷断了链条失控,晃荡出一片混沌。

“海魔号里就有一个家伙,善于在人皮上纹绘图案,其余海盗谁要想纹身,只要给他一笔工费就成。当初,我刚分到钱那会儿,也想着在胸口或后背纹一个图案来着。可一想那帮孙子缺德带冒烟儿,万一趁我不注意,纹画个乌龟王八之类,再不济涂个生殖器上去,那我以后打劫也不用带枪了,见到哪个乘客反抗,只要一脱膀子,显摆显摆纹身,雷死他算了。”

杜莫一边贪婪地嚼着蟹肉,一边嘴里嘟囔着他那些破事儿。我让自己大脑空白了一会儿,但始终猜不透,杜莫在海魔号上见到的另一个古怪家伙会是谁。

“追马先生,您还别不信,那帮孙子在我上船之前,就干过这种事儿,他们答应给一个刚上船的小海盗纹虎鲸图案,却使坏纹成了一只公鸡奸鸭图,别提多恶心人,一船人都围观着笑。并且,即使被捉弄恶搞一顿,支付的纹身费也不退还。那种图案吧,虽然可以做磨皮手术去掉,不是还得遭皮肉罪,再说了,又得花钱。”

见这个黑亮的科多兽说了半天,绷紧的心弦儿有些释怀,我不失时机地问:“杜莫,你描绘一下,那个脸上画牢笼的人长什么样儿,都有哪些特征。”

杜莫像被嘴里的蟹肉噎了一口,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当我听完杜莫的描述,再用牙齿咬疼了一下嘴唇,确定不是在梦境之中,一种不安和恐惧忽地涌上心头。

脑海中,不经意间翻起了记忆片段,当初在马达加斯加的礁石海岸上,追杀恋囚童的一些情景。

那个皮肤油腻白皙的光头,穿着一条酒店睡裤,光脚跑在无人街道的雨夜中,整张后背上面,赫然一张恐怖诡异的纹身图案,一直延伸到他颈后。

而杜莫对我所描述那张奇特面相,竟然和我见过的恋囚童一模一样。

可是,那个夜晚,恋囚童确实死在了礁石岸边,先是手骨和脚骨被狙击步枪打碎,之后再被悬鸦抛出的两颗手雷炸糊。

忽然之间,我开始怀疑,如果听得不是谎话,那么此刻坐在眼前的杜莫,真像被找我寻仇来的猛鬼附身,下毒手之前,先说些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恋囚童没死?恋囚童此时怎么会活生生地站在海魔号上?”心中惊慌错乱的同时,却忽然想到了一点。那晚死在礁石上的恋囚童,脸上很白净,背上的图腾也未延伸到他面部。

难道悬鸦看走眼儿了,把恋囚童的副手当成了真身,又或者,杰森约迪从索马里水兵那儿,临时租借过来一名悍将杀手。”推敲到此处,我心中却又否定了这种猜测,悬鸦不会犯这种错误,这个可是致命的错误。

即便杰森约迪识破了我的计策,要挟杜莫将功赎罪,迫使他反过来向我传达乱码信息,没不会是说这些鬼话。

我现在的身体很弱,再想下去,恼人都要疼得顶翻头盖骨了。

事已至此,在见到悬鸦之前,只能先将已在猎杀名单上勾去的恋囚童,重新提升回来,再次纳入攻击目标。

“叮铃,呱啦……”正和杜莫交谈着,卧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窣,杜莫急速拽出****。却见一个身型体段匀称健美的女,周身严装瘦裹,拎一把类似铁圈的东西往窗口出走去。

原来,凋魂门螺并未回卧室睡觉,她已经换了行装,正打算去做些什么。只见两根类似竹棍儿的东西,成X型别在门螺后腰。

我深知,那看似竹杆的东西,把住顶端一抽,一把锋利的细长的螺纹尖刀,便脱鞘而出。刚才在浴室,正是一把那样的利器,生冷地顶在了腹部。

屋内的光线,总感觉比平日里弱,或许是我失血的原因,透过门口望去,看不太清那个女人。

凋魂门螺并未向我和杜莫瞅来一眼,她将上衣衫冒往头顶一罩,并在额头扯了一下,整张面孔便给遮盖起来,只留一双透着哀伤的眼睛,散发着森森杀气。

三百二十九章:吃活人腿的陷阱

公寓外面,是无尽的黑夜,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凋魂门螺蹲在了窗口上,朝外面望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之后,两手一抓窗框上端的横梁,双脚唰地一缩,斜直向外蹬去,眨眼之间,扒在横梁上的两只手,也随即松开,整个人消失在了窗口。

“她,她她,这……,这就跳下去了,咱们这可是三楼啊,外面黑漆漆的,地上到处是杂乱的大石头,脚脖子还不得戳折喽。”

杜莫看得全身一抖,抹着额头的汗珠儿,结结巴巴惊诧。“没有,她上楼顶了。”我冷冷地说。“上楼顶!飞上去的?”杜莫更为惊讶,似乎无法相信。

“自己想。”说完,我慢慢闭合了眼睛,准备让自己睡去,以便割开的伤口处,细胞快速生长愈合。

幸好我回来的早,若再晚上二十分钟,黑灯瞎火地往公寓楼顶爬,指不定被什么危险的东西伤到,甚至致命。

凋魂门螺拿着那些怪异的铁圈,大半夜上到楼顶,绝不是去竖立警告牌,告诫不该来的人请勿爬楼,否则后果自负。

那个窗口,与楼顶的结构和距离,我很是清楚。杜莫误以为那个女人大半夜跳楼了,其实她是利用腹部绕扛的动作,双脚直挺上升,倒勾住了屋檐,再松开双手,像钟摆似的摇晃两下,待积蓄饱满了惯性,突然释放爆发力,扭腰斜起,单手扒住屋檐,嗖地窜上了楼顶。

这种飞檐走壁的技能,对于常人来讲,难度极大,而凋魂门螺,仅仅需要三秒,便轻松完成。可见,这个女人的腰腹力量,及躯体的柔韧性,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

不难想象,若给凋魂门螺的手脚戴上爪钩,任那些被锁定为猎物的特殊人物,睡在远离地气儿的高楼大厦,等这个女人半夜爬上去,再从上面爬下来的时候,腰上一定挂着个血淋淋的人头。

杜莫额头冒着大汗,听我说那个女人不是跳楼,而是翻上了屋顶,好奇心十足的他,恨不能扑到窗口,仰着脖子探头去看个究竟。可是,他又不敢,他很惧怕那个阴森森的女人。

没过一会儿,杜莫和我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那个只露着一双哀伤眼睛的女人,忽然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两个男人,夜里不要坐到楼顶去喝酒聊天,我在上面放了东西,万一吃掉你们的腿,勿怪我言之不预也。”那哀婉的语气,直慎得人后脊梁嗖嗖起凉风。

“哦!知道了。”睡在我身旁地板上的杜莫,急忙迷迷瞪瞪坐起身,傻乎乎地张嘴应允。我依旧躺在软床上,不发出一丝回应。

凋魂门螺环视了一眼我们的卧室,见杜莫吃了一桌子螃蟹壳儿,秀眉不由得微微一皱,像怕脏乱似的,闪身走开了。

我在公寓三楼的软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杜莫一直悉心照顾我,没有跑去游玩。当然,他陪护我的同时,嘴巴却没闲着,每天都会吃一大堆虾皮螃蟹壳,堆积在我的床头柜上。

看他那副贪嘴的德性,就仿佛在担心,别哪天突然发生点什么事儿,我们不得不及时离开公寓,而带来的这几麻袋海鲜,和几箱啤酒,还没能吃完,却又带不走。

第四天下午,我静静坐在卧室的椅子上,享受窗外投进的阳光,观赏着古朴的布阿莱城池。

凋魂门螺这几天一直神出鬼没,不知在做着什么,杜莫自然不敢过问这个女人的事儿,而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待肉身上的伤口复原。

“杜莫,这几天辛苦你照顾了。”我回过头,对坐在身后正抱着一只大螃蟹啃得满嘴流油的杜莫说。杜莫忙抹了一把嘴角上的口水,有点难为情地憨笑。

“追马先生,瞧您说哪儿去了,比起您多次救杜莫的性命,这点照顾算得了什么。而且,您还给我那么多……”说到这里,杜莫抬手,做了一个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擦的手势。

我无耐地摇头微笑,心中暗想,对于这个黑亮的科多兽,给他一些钱,确实比什么都凑效。

如果我和凋魂门螺同时受了伤,他注定只能照顾其中一个人,那他一定会照顾我,至少从主观上,他倾向于我。

杜莫也不是糊涂傻蛋,自然是谁给自己的实惠多,他就多偏护谁。“你去问问那个女人,她这几天都忙了些什么?咱们下一步做何打算。”

见杜莫被夸得晕晕呼呼,我不失火候地对他说了一句。得意洋洋的杜莫,听到让他去找凋魂门螺问事儿,张口欲咬螃蟹钳子的大嘴,霎时怔住不动了,仿佛喉咙里面卡了鱼刺。

“追,追马先生,您可别吓唬我,那女人阴森森的,从和她一起坐车来的路上,我连嘘寒问暖、讨好谄媚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您这会儿要我去主动找她说话,我这条两条腿都哆嗦站不稳。”

“呵呵。”我轻轻一笑,无奈摇头的同时,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瞧你这点出息,还梦想海盗王呢!越是这种绝对危险恐怖的人,越不会轻易出手伤人。她若是不想杀你,就算你指着她大骂一通,她也未必瞥你一眼。如若不然,哪怕你叫她亲妈,脑袋也会给人家毫不犹豫割下去拿走。”

杜莫擦了擦油亮的脑门儿,翻着眼珠儿想了想,突然惊愕道:“骂她”?此时的杜莫,黑脸蛋儿都变红了。

“这种瘟神似的女人,躲还来不及呢,还骂她呢!您真以为我傻啊,这不明摆着找死嘛……”杜莫嘟嘟囔囔,声音越说越小。

“哈哈……”我让杜莫给逗笑了,自从回到公寓,我天天都在想着伊凉和芦雅,随着伤势的好转,积压在心头的苦楚,已经消散了许多。

我让杜莫去隔壁屋子转了一圈,发现凋魂门螺一早就出了门,现在还没回来。凋魂门螺的到来,肯定是想合力猎杀海盗真王,可见她这几天的动向,又仿佛还有别的事儿需要执行。

三百三十章:一卷预杀画像

我让杜莫留在屋子里,自己从窗口爬上楼顶,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在上面放了什么东西,可以吃掉活人的腿。

当我小心翼翼站在了楼顶,上面只有黑漆漆的沥青,被焦阳烤得散发油蜡味儿,没看到任何类似陷阱的设置。

想来,这女人只在天黑后,才把不为人知的险恶机关铺摆下来,等到天空微亮之前,她再爬上楼顶,提前收走。

“追马先生,上面有什么?是个嘛玩意儿啊?”杜莫在下面的窗口处,伸长着脖子,一个劲儿地追问,想知道那会吃掉人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那女人吓唬你呢。”我对下面猴急的杜莫喊了一句,话音未落,就觉得身后刮起一股凉风。

猛然回头一看,一个露着两只哀伤眼神儿的女人,直直站在了楼顶的另一端,漠然向我望着。

那两根儿诡异的竹竿儿,依旧成X型别在她后腰,周身的衣物,裹得女人曲线尤为突出,小臂和小腿肚子上,缠绑的绷带酷似木乃伊。

这会儿阳光很明亮,我趁机多打量了凋魂门螺几眼,发觉她的衣装极为古怪,外面垂搭的一层碎布片,宛如鲤鱼的鳞甲。

每一块儿布片,两面各是不同的花纹和颜色,布片顶端有一个铜色按扣。我顿时明白,这是一种“变色龙之装”,身在绿林绿草之中时,将每一块儿布片翻撩上扣,整个身体便呈现丛林绿。

如果身在荒漠,便将布片宁转反扣,又会呈现出另一种保护色。

令我更为奇怪的是,这女人戴着露指手套,每个裸露的指头上,居然也缠上了纯绿色绷带,我想,那绝不是普通的布料。

“山头尽是茂盛草木,大白天跑上来,不怕受到冷枪猎杀。你死了,会影响计划,我不高兴。”

楼顶上焦阳似火,尽管烤得人总想添嘴唇,但这女人哀婉轻柔的声调,直听得人汗毛孔不住收缩。

趴在下面窗口处,垫着脚尖儿乱叫的杜莫,忽然听到屋顶传来女人声,早已吓得不再吭气,不知缩到哪里去了。

“呵呵,上来透透风,看看秀丽的山峰,也好心身愉悦,利于养伤。”我弯起嘴角儿,冲这个女人善意笑着,可她依旧直挺在原地,漠然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明白这个女人刚才说话里的含义,她想让我早点养好伤,到时能活蹦乱跳的和她一起行动。

看样子,她并非是在等我休养调整,而是她自己还在暗中做着另一件事情,目前没有行动出发的打算,于是,对我养伤占用的时间,也就不做在乎。

这次猎杀海盗真王,凋魂门螺是愿意和我一起的,因为,两个人并肩奔进中,一旦遭遇埋伏在暗处的冷枪,她被射击的概率,仅是二分之一,没有我,那她就是一分之一,百分之百。

这个女人的脸上,似乎永远不会有常人的嬉笑怒骂,永远没有变幻丰富的表情。

同这个说话不带一丝语气的女人交谈,简直就像对着一具生硬的尸体。当然,这些都不会影响她想出手杀死谁。

“呵呵,谢谢你的关心,那山头虽然树茂草长,但潜伏冷枪的可能性,还不会太大。”

我见凋魂门螺迟迟没有说话,担心这家伙会突然出手修理人,忙笑呵呵地解释,让她不必多虑。

“你若再大白天站到这里,那山头射碎你脑袋的冷枪,将会是我武器。”凋魂门螺的这句话,说得依旧哀怨温婉,可我的心却咯噔一沉。

陷入这种环境中,像我们这样的人,无论用什么手段,出于什么原因,谁杀死了谁,都会往石坑里一踢,丝毫不受社会约束的追究。所以,我深知,这个女人丝毫不是在开玩笑,她说到做到。

见我吓得有些呆傻,她又柔声说了一句:“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到屋里来,我有话说。”

没等我张嘴应允,只见凋魂门螺踩在屋檐边缘的双脚,向后一抽,整个身子嗖地直坠下去,这个惊心动魄的动作,仿佛女人坠崖轻生的一幕。

但是,凋魂门螺的双手,啪地一声响,勾挂在了楼顶的水泥沿儿上,眨眼之间,两排翠绿的小指头也滑了下去。

望着凋魂门螺消失后的身影,我嘴角微微一扬,收敛起伪装的表情,泛出一丝阴冷的笑。心想:“哼,你也就吓唬得了杜莫。等我再低调地熬过几天,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使体能恢复饱满,那时你若威胁到我的利益,宰你的人就是我。”

虽然这么想着,但我心里清楚,跻身八大传奇的猎头杀手中,这个女人和悬鸦一样,属于敏捷型杀手。

凋魂门螺虽为女人,但在浴室与她接触时,我已经可以大致预测,她一拳的破坏力,会在四百公斤以上,一脚的破坏力,也不低于五百公斤。

对于像我和巴巴屠这种力量型杀手,她的爆发力产生的动能,确实相对低弱一些。

既便如此,可要是给这种力度击中下颌,头骨或其它部位,一样会双眼发黑,栽倒在地上,昏迷几十秒。可想而知,单凭这几十秒的时间,足够对方拔出利刃割断一百次咽喉了。

我之所以爬上楼,也是希望悬鸦能活着回来,让他清楚,现在这个公寓里面,已经多了一名悍将杀手,他不可再像上次那样,三更半夜翻窗进来。

回到三楼室内,我坐在了木桌旁,杜莫已经从二楼跑上来,拿着一瓶甜酒和两只杯子,像怕受到凋魂门螺责罚似的,赶紧着给那个女人倒了一杯,毕恭毕敬地端了过去。

“啪”,凋魂门螺把一只卷成柱状的白纸卷,丢在了我面前的木桌上。我知道她的意思,随即打开来看,只见纸上用铅笔画着一个人的素描象。

画卷上的这个人,用纱巾蒙着脸,只露一双犀利的眼睛,我忽然有种似曾相视的感觉,再定睛细瞧,心脏便失控地砰砰直跳。

“认识这个人吗?”凋魂门螺轻轻问了一句,我心下大惊,托住画纸的手,下意识地想往小腿上摸,可不免又是一惊。此时养伤的我,各种利器没有负在身上。

三百三十一章:猎头一族的轻蔑

凋魂门螺这么问,很像知道了我和悬鸦勾结的秘密。然而,也幸好匕首没带在身上,才没在刚才的一瞬间跃起,去击杀凋魂门螺。

后背毛发几乎竖起的同时,我大脑随即闪念,告诉自己先冷静,如果杰森约迪知道了真相,让这个女人做掉我,凋魂门螺不会用这么笨劣的手段,像给犯人行刑那样,先让其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再将其斩首毙命。

如果要杀我,她只需冷不丁下手便是,不会弄这番愚蠢的啰嗦。

“认识,九命悬鸦。”我声音压得很低,眼角余光时刻注意着凋魂门螺的双手。“你活够了吗?再跟我贫嘴,我保证任务完结之后杀你。”凋魂门螺似乎有点不耐烦,她声音哀婉地说到。

“你别误会,我在东南亚做佣兵时,确实也看到一张类似的画像。他们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位居猎头市场八大排名的九命悬鸦。所以……”

凋魂门螺轻轻摇了摇头,她仿佛要泛起一丝轻蔑的嘲笑。“你们这些佣兵,还是只停留在用手杀人的低等阶段。如果我去东南亚,猎走你亲人的头颅,然后再留下误导线索,把你引向另一个不相干,却又极度危险的杀手去寻仇,那我会是何等轻松。无论你俩最终谁生谁死,对我而言,都是铲除一个威胁隐患。”

杜莫张着大嘴巴,傻傻站在一旁听着,凋魂门螺朝他望了一眼,又转过脸来轻轻说到。“这个人,是八大猎头者中,最具神秘,最具智商的浮婴-命中水。”

“命中水”这三个字,一震荡在的耳膜上,一股犹如给侩子手抡起铁锤砸中后脑的感觉,嚯地遍及到了全身,我只觉双目发黑,胃液不断涌窜到喉咙,腥咸的滋味儿越聚越浓,最后终于承受不住这种车裂一般的难受,噗地一口鲜血,喷在了素描画卷上,整个人随即从木桌上栽倒下来,感觉自己正往另一个世界走去。

“追马先生,追马先生,您这是怎么了,醒醒,醒醒啊……”杜莫的声音,不断便渺茫,飘远。“呵呵,呵呵呵,我等你来接我,你一定要来借我。”芦雅清脆的笑声,萦绕在我大脑。我不断往没有底端的黑暗坠落,坠落……,完全不省人事。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从卧室柔软的木床上醒来,杜莫告诉我,布阿莱已经下了两天两夜的暴雨。

公寓后山上的积水,宛如条条冲下石坡去哄抢人肉吃的水龙,此刻再从窗户望去,只见一座城池,静静沐浴在雨中,街上再无行人。

站在一扇窗前,我久久注目着远方,透过无边无尽的雨帘,向海魔号的方向望,向毛里求斯的方向望,而伊凉和芦鸦的身影,却只能从我脑海中出现。

现在回想起来,冷却的心绪又不免此起彼伏,那日在泥林追杀巴巴屠,还一直担心迷藏在南面山谷上的命中水,那时的我,哪里会曾想到,真名的神秘杀手命中水,竟然就奔跑在我身边,就是与我一起截杀巴巴屠的悬鸦。

我在东南亚的佣兵生涯,虽已颇不平凡,但自从看了那张铅笔素描画像,才深深领略,自己在错误估量对手的前提下,坠入了一个更为迷藏的心机境界,刚开始接触海魔号和八大传奇杀手,便被人家轻松摆了一道。

在毛里求斯的阎罗工厂,铁面魔人是为了“悬鸦”,也就是真正的命中水,才心甘情愿地惨死在我的手上,以此让命中水一步步地,将我纳入他的运作轨迹。

直到此刻,我尚能安全的站在公寓内,胸膛起伏着呼吸,没有被命中水宰杀,也明白了其中层层叠叠,乃至阴毒的原因。

从命中水与我第一次交手,他便演绎一场高深的“幻术”,使我误把他当成九命悬鸦,抱以与他一起联手斩杀他人的愿望。

而这个被称谓最具神秘和智慧的命中水,他若想杀人,根本不需要我的协助,之所以每次合作带上我,是想以我为“触角”,不断获得海魔号活动的迹象。

命中水肯让我活到现在,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他知道了我的来历和难处,我并非那种为了金钱,蒙受海魔号雇佣才去刺杀海盗真王,而是处于被胁迫,为了解救自己的女人。

救人这一点,对命中水而言,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主观上痛恨杰森约迪,骨子里没有了那种一味服从别人的“执着”,我已经变得叛逆,尤其对杰森约迪而言。

第二,我也是命中水备用的第二只“眼球”,巴巴屠行动计划泄露,安插在海魔号上的“眼球”,已经被抠挖出来,给脸上画牢笼的家伙弄瞎。

芦雅本该脱离了这场厮杀的蛛丝束缚,可我确认天真地套用计谋,让她一个小丫头,脱了狼口却又进入虎口。或许,这也在命中水的预料之中。

所以,若想保住芦雅的性命,我不得不冒着高度危险,向命中水出卖海魔号行动的讯息,充当插在海魔号上的第二个眼球。

我现在才明白,这些猎头一族,为何看不起佣兵,从一开始,我就给他们拈在两个指头上当棋子摆布。

可想而知,凋魂门螺先前那句:“你们这些佣兵,还是只停留在用手杀人的低等阶段。”蕴含着多少意味,武力、智力、诸多差距,等等、等等。

也正是知晓了与自己合作许久的悬鸦便是命中水,我又不得不重新审视杰森约迪这个老家伙,赞叹此人的城府。此次奔赴非洲之行,当我拖着肥壮的杜莫,在索马里荒野奔跑“熬鹰”时,自己却早已被杰森约迪“熬”上了。

海魔号之所以没把我和杜莫海直接送入索马里附近,其真实本意是让我和杜莫去“趟雷”,从留尼汪一直趟进索马里。而那颗隐藏的“炸雷”,正是冒充九命悬鸦迷惑了我的命中水。

当初,杰森约迪并非没有伯乐之眼,看不出杜莫是个不可多得的杀手苗子,那老家伙之所以没有重视杜莫,花费人力财力将其打造成一流杀手,是因为性价比不高。

三百三十二章:海盗船上的大厨

杰森约迪若遇到棘手难题,需要刺杀某个人物,尽管花钱雇佣八大传奇杀手即可,而且也大大提高了任务成功的概率。如若自己耗费心力,打造这种不寻常的杀手,最后也未必培养成功。

尽管,雇佣杀手名将,需要支付大笔财富,但拥有着众多像杜莫这种海盗强兵的杰森约迪,让手下再去打劫就是,财富空亏很快便能补充上。

海魔号排挤杜莫的真正原因,是要将杜莫限制在一个既不太弱、又不太强的状态。一来防止养虎为患,咬了自己;二来可以一直把杜莫当抢钱工具利用。

杜莫想做海盗王的那点小心思,怕是早给杰森约迪摸透,所以,杜莫只要在海魔号上呆着,一辈子别想有出头之日。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如何面对这个终于揭开“纱巾”的命中水,我俩是敌是友,杰森约迪并未恩泽于我,我也不欠他什么。

所以,我必须冷静,没必要非得为了杰森约迪那些事儿,去和命中水树敌。

至于困在索马里的海盗真王,与我并无仇怨过节,我更没必要非得去杀了他。但是,仔细一想,我现在非但没能在陷阱泥沼中拔出一只脚,反而陷得更深了,自己要解救的女人,已经被两个海盗统领纳为了人质。

杜莫确实可怜,他一直难过自己干妈卡蒙娅的死,那个受到无辜牵连,给人挖瞎双眼后,丢进鬣狗笼活活咬死的女人。

一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感到恐慌,那个善良顺受的女人,更可能是被人逼供,榨取海魔号上的情报,而惨遭的毒手。

杰森约迪之前的谨慎小心,还被我和杜莫嗤之以鼻,现在想想,那个卡蒙娅实在死得太冤枉。传承任务都是每到一个站地,才有机会接到一个传达,严刑逼供又能从这个无辜女人身上问出什么呢!

一想到卡蒙雅遭受歹毒对待的那副惨象,我不由得心尖儿抽搐渗血,心系芦雅之情,空前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回想芦雅刚来公寓时,那副可爱面容,真如她此刻还坐在屋外那张木桌上,摇动着璀璨炫目的钻石手链,和杜莫绘声绘色地说笑。

此刻,站在三楼的窗口处,望着布阿莱城淅淅沥沥的降雨,一股从没有过的失落和无助,陡然隽永上心头。杰森约迪和海盗真王,都可以拥有那么多帮手,都可以雇佣高端杀手。

而我,却一个人,孤零零地漂泊在异国他乡,或许,只有生活在无名小镇那五年,才是我漂泊人生的短暂歇息。

在荒岛逃难时,刚杰森约迪逮上海盗船那会儿,我还坚定的以为,用十二颗鸽子蛋大的钻石,多半会打动杰森约迪,因为那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的财富了。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不免有些好笑,难怪杰森约迪听到我说的几颗钻石之后,表现的充耳不闻。

若用十二颗钻石的价值,去雇佣八大传奇之列的杀手,怕是连人家一根寒毛都雇佣不到。我的财富价值观,在这些家伙眼中,真如一个十足的乡巴佬。

我不得不惊叹,到底回是怎样的一笔财富佣金,才会让这八个极富传奇色彩的猎头者,不顾性命地去相互厮杀搏命;才会让海魔号上的杰森约迪,与困在索马里的海盗真王,争得鱼死网破,不共戴天。

世界的庞大与丰富多姿,完全不是一个长期蛰伏在东南亚那一小片区域的我所能了解到的。现在,我才懂得,凋魂门螺为何离开缅甸,走进高度凶险的国际性猎头市场。

我也深刻意识到,被自己私吞藏埋在山涧岩壁上那九个宝箱,对我而言已经意味着什么,那些财富,已远不是可以用来改善食物和衣着质量那般简单。

若能完全支配这批宝藏,那追马将不再一个人孤军奋战,将不用再在强大的凶险和困难面前,感到失落与无助。我得想法弄到肯为自己卖命的人,想法买叛这种实力超强的猎头杀手。

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就如那个海盗真王一样,也身陷索马里,抽不开身体,去运作那笔财富,将之转化为现实的巨手。

人性,这种东西,想来复杂却又简单,说它复杂,是因为它制造出无数纷繁复杂的迷藏战局;说它简单,是因为只要拔出锋利的尖刀,对其脖子一抹,一切便又安静下来。

我懊恨,自己为何会陷入这种险恶的迷藏厮杀之中,懊恨自己像衣服甩干一样,被身不由己地扯进了海盗争夺的漩涡。

可是,我又不能不对此言以感谢,若没有这些纷繁复杂勾结与对抗,只怕我和那些女人,也就没了价值所在,早给杰森约迪割断了咽喉,踢下海盗船去喂鲨鱼。

这是人生规律?还是上天造人之后赋予的生命代价,我已经无法分清。但我必须清楚一点,只要我还活着,就该去抠出一丝希望,完成自己善良的意志。

“追马先生,知道您养伤不能吃海鲜,我特意去城里买了一些猪肉。哎呀,在这里啊,当地人不吃猪肉,也很难买到猪肉。我见东面的公寓楼内,有位阔太太,整天抱着一只宠物猪,便去敲开她家的门,把牙一咬、心一横,愣是掏钱给她买过来了。”

突然进来的杜莫,欢天喜地的叫嚷着,把我纷乱的思绪,像中弹玻璃似的打碎。

“哼,你怎么瞧见那位贵妇抱有宠物猪的?用狙击镜偷窥人家了吧?”

杜莫听完我的嘲讽,忙抬起一只粗胳膊,摸着后脑嘿嘿发笑,倒还知道些难为情。

“嘿嘿,陪护您养伤的同时,我不也得观察观察四周的敌情嘛!万一给人进来,打扰了您的疗养,那可了不得。”

杜莫狡辩地说完,从身手举出一串腊肠。“您瞧,您瞧这油晃晃的腊肠,多像美人涂了胭脂的樱桃小嘴儿。追马先生,您可要多吃一点,我大厨师杜莫灌得腊肠,那可绝非一般,保证您吃了还想吃,做梦都流口水。

我无奈地摇头苦笑,心想:“杜莫啊,杜莫,你又哪里知道,我现在心头积压的是何等的沉重,若单给你知道,朵骨瓦已经落到海盗真王的手里,只怕你立刻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三百三十三章:撕碎脸皮的目光

我接过杜莫的腊肠,试探着尝了一口,或许几天未进食的原因,胃里空空如也,味蕾被腊肠的咸肉一刺激,立刻兴奋起来,饥饿感随之翻涌难耐。

“嘿嘿,怎么样?追马先生,我这回没吹牛吧!这种灌制腊肠的方法,可是咱们入住贝鲁酒店时,我从那个走廊服务生手里借来的。临走前,我见她似乎忘了找我要,便给稀里糊涂的带来了。您瞧,这不派上大用场了。”

我用力咀嚼着腊肠,只感觉越吃越饿,提在手上的这一串儿食物,似乎比吃前变细变小了。

“听你那意思,你顺走了人家女孩一本菜谱,我还得夸奖你一顿?”杜莫弓背哈腰,半张着嘴巴,看我吃得饕餮,他也不由的抬手,抹了抹淌湿的嘴角,嘶哈一声说。

“您先吃着,我得给那个女人做饭去了,若让她见到,我特意给您做了猪肉腊肠,却没有她的份,可大事不妙喽。”

杜莫转身出了屋子,我揭开自己胸口的衣服,见伤势愈合的很良好,心下不由得宽慰,暗暗祈祷:“赶紧好了吧,这会儿可不是虚弱的时候,否则非得在场弱肉强食的规则中,给别人撕开吃掉。”

杜莫做好了晚餐,给隔壁屋子的凋魂门螺送去,又低三下四地寒暄了几句,才擦着脑门儿上的汗珠子,跑回我的卧室。

“追马先生,外面的雨已经下了几天,这会儿还稀里哗啦地落,既然没什么事儿,我陪您好好聊聊天,给你解解闷儿。”

杜莫这家伙,明明是自己想找人闲聊,却一副煞有介事关心我的样子。

我是清楚的,杜莫每次向我说事儿的时候,几乎很少直来直去,总要说到情绪高涨,煽情动人之处,才带出他要转达的真实想法。

我也不戳破他,反正现在也不能去做点什么,尽管听他啰嗦便是。

“唉呀!”这个黑胖的家伙,先叹了一口大气,仿佛刚才给凋魂门螺做饭费了好大心思,累着自己了。

“您是不知道,您昏迷这几天,杜莫哪都不去,一直陪着。直到昨天,那个阴森森的女人,还拿着一把古怪的稻草,点着了围着您转,那场面就跟勘验一具裸尸似的,吓得我一身冷汗,连忙劝阻道:‘女英雄,女菩萨,人还喘气呢,烧不得啊!’结果呢,她根本就不搭理我,视我为空气。”

听杜莫说到这些,我心下不免一惊,这个来自缅甸的杀手,难道还迷信巫术。

杜莫停顿了一下,又谨慎地朝屋外望了一眼,接着说到。“可一想是对我有恩的追马先生您,再危险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我始终不肯退缩,大声催阻说,不用熏了,不用熏了,我天天在这守着,若有什么苍蝇、蚊虫之类的骚扰,早给我活活地拍死了。可是,直到她熏完走了之后,还是一句话不说。”

杜莫这么一说,立刻引起我的警觉,我忙拉起自己的衣服,凑到鼻尖儿前嗅了嗅,又扒开衣襟,闻了闻自己的皮肤。

杜莫的命没白救,给他的欧元也没白花,杜莫这个家伙的睿智,在海盗强兵之中的确少见。

他虽然想不通凋魂门螺要对我做什么,但他心里清楚,这事儿很是蹊跷,必须得等我醒来后,提醒我一声,或许我自己能想得通。

杜莫不再说话,容我凝眉沉思了片刻,这家伙又接着说:“追马先生,您的伤势也疗养得差不多,之前有句话,一直没敢说,怕说了让您焦心,加重了伤势。所以,这会儿该对您讲了。”

“你说。”我淡淡地回应了杜莫。“杰森约迪说了,芦雅的去世,他深感遗憾,劝您不要意志消沉,若实在熬不住,不如亲自回海魔号,看望一下伊凉。他还说,虽然您的任务一直没什么大的进展,倒也有一番苦劳。鼓励你不用心生愧疚,尽管回一趟船上就是,杰森约迪也挺挂念您,想盛宴慰劳一下您。”

杜莫越说声音越小,他仿佛知道,杰森约迪这趟召我回去,怕是凶多吉少。

听到这里,我使劲儿咬了咬后槽牙,怒不可遏地暗骂:“哼,阴毒的老家伙,我和杜莫两个人,可是提着脑袋把“雷”给你趟出来了,居然还假惺惺地说,我的任务没什么进展。”

我心里非常清楚,结合眼前的情况,杰森约迪那老鬼,八成是给我摆了一桌鸿门宴,如今几大高手已经齐集,该是他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杜莫转述的话语间,明显已经暗含了意思,我若是不回船上,不肯去看望伊凉,那他可要对这些女人下狠手了。

我思索的大脑中,不断回想起自己曾被悬吊在屠宰盆上的一幕,还有当初命中水揭开纱巾时,给我看他那张割去整张嘴巴的骷髅脸。

沉重呼吸了一口,我忽然抬起脸,面色平静而释然地说:“好,你安排一辆小卡车,雨一停我便跟他们走。”

杜莫见我如此爽快,短短几分钟便做出答应,惊得他两个眼珠儿差点没滚落到地板上。可是,杜莫也清楚,为了伊凉,我无论如何都要回一趟海魔号。

“到外屋来,我有话说。”没等我和杜莫看清门口,突然闪现的身影,那个阴森森的女人,已经转身走开了。

只留下一句哀伤温婉的话音,像搪瓷碗扣摔到了地上,在我和杜莫的耳朵眼儿里打转转。

“你不用一见到我就笑眯眯,心里怎么想,我也清楚个**分。”我和杜莫刚坐到木桌旁,凋魂门螺便给我来一句。可她,似乎从来没正眼瞧过杜莫。

这个古怪危险的女人,从来不多说半句废话,可谓惜字如金,而且,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她那天在浴室内抽出的锋利匕首,直戳进人的心窝子。

杜莫感到很无辜,不由得扭过脸来,朝我看了一眼。他那黑亮的脑门儿上,此刻又滋满了汗珠儿。凋魂门螺那双哀伤的凤眼,仿佛能撕开人脸上的伪装表情,洞悉别人在想什么。

三百三十四章:迟到的小镇猎手

凋魂门螺这句话,其本意是我挖苦我,她想让我明白,杜莫对她的敬畏,那种是真切的流露。而我,每次面对她时,表露出来的和善微笑,则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对这种极具攻击性,和智慧思维的女人,我自然得识趣儿一点,便拉下假笑的脸,露出冰冷嗜杀的本真面目。

“你这个男人,倒有几分奇特,看似清风淡云,心头却挂满千斤尘事。没有用的,你那双眼睛,依旧是心灵的窗口,用来出卖给别人的。”

我心中一凛:“这女人到底想说什么,怎么突然一反常态地多了几分啰嗦。”

我不得不承认,每当看到凋魂门螺那双黑黝黝的亮眼睛,就跟看一个盲人姑娘似的,而凋魂门螺,却是那种目虽明、心已死之人。”

“那日你见了画卷中的肖像,为何激动的喷出一股鲜血?你见过画中这个人?还是与他有几分恩怨?”

听凋魂门螺这么一问,倒让我想起一些事情,命中水假冒悬鸦时,曾经对我说过,来自缅甸的凋魂门螺,曾经猎杀了命中水承接守护的目标,但这个女人自己,却被命中水险些打死。

“呼。”我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息,紧紧收缩眉头,回忆往事似的缓缓说:“在泰国曼谷时,我曾经一位挚爱,惨死在了命中水的酷刑逼问下,当时我很痛苦和愤怒,便找上级将官寻找此人的资料复仇,可是……,就像你那天说的,我被对方误导了。”

说完,我像揭开了一个陈年心疤似的,异常痛苦地咯咯咬牙。坐在身侧的杜莫,一直连大气也不敢喘,见我说得这么悲壮,他自己忙趁机抬起胖手,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儿。

凋魂门螺却不以为然,面无表情地对我摇了摇头,可又没说出什么。

“我知道你,你叫追马,在东南亚的佣兵阶层里,也算得一个称为传奇的佣兵。追杀你的密函之中,你被代码为叛逃的‘杀戮机器’。”

说到这里,凋魂门螺停住了,稍作缓和一下后,又轻叹了一声。听她嘴里左口一个佣兵,右口一个佣兵,甚是饱含着不屑和轻蔑的口吻。

我此刻,就感觉自己是一个靠搬砖铲泥,混迹出几分成就的民工兄弟,有了被她这位哀婉雍容的贵妇尊尊教诲的资格,听那张嘴闭嘴间,带出的“你们这些民工”,“你们这些民工”,甚为充满着刻薄与尖酸。

“我也在东南亚待过,倒是听说不少交界处的难民,时常遭受清洗领地的佣兵屠杀。杀戮机器,机器机器,得死亡多少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才能给你扬起如此一个威名。在那种地方,杀成千上百条孤弱性命又何妨!不过是一群会发狠的疯狗,扑奔进了圈养雏鸡的篱笆。可如今到了这里,哼!哪怕再想杀一个,都难于上青天。”

我听这话音不对,这个女人,怎么说着说着,还带出一个“小骂罐儿”。这明显是在嘲讽我,笑我再怎么跟凋魂门螺抖机灵,也不过是一群只会咬小鸡的疯狗中逃跑出来的一条。

想杀一个都难于上青天,大概是说,面对国际性的猎头一族,我和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想,这个女人的童年阴影一定很重,甚至严重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远远超出我的童年,所不幸遭遇的那些。

“我离开缅甸之前,曾有要员雇佣我猎取你的人头,只是他们肯支付的价格,还不到我开出价格的一半。并且,那种地方的雇主,事成后总爱玩弄些天真的把戏,大多缺失诚信,不像海盗王这般爽快。所以,你应该感恩,直到现在,你还活着。”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要说什么。她想在合作之前,先给我来一个下马威,接着再安抚我好好跟她合作,任务完成后,杰森约迪不会亏待我。

虽然我脸上表情不免,依旧是无尽地冷漠,但心中却不免恼火暗骂:“感恩,感恩谁?我追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宰了对手,没让对手宰掉。从小,我是给人饿大的,我是给人打大的,可不是给吓大的。”

我不得不承认,在柬埔寨的无名小镇,隐匿偷生的几年里,几乎每天都麻醉于酒精,沉溺于女人。

那个时候,若有个类似凋魂门螺这种级别的猎头者,秘密寻进小镇杀我,绝对是轻松得手。就好比现在的我,去一个小镇猎杀杜莫。

可是,此刻坐在木桌前的这个我,虽然胸口还有点小伤,但嵌进骨髓后休眠的杀戮本性,已经被整个激活出来,周身血液里的每个细胞,正如杀戮机器的内部,无数精密细小的齿轮,高速旋转调动。

到了这会儿,凋魂门螺若再吃饱了没事硬找茬儿,到底谁猎走谁的脑袋,可就说不定了。

今天的谈话,想来有些奇怪,就算凋魂门螺小时候,给佣兵祸害过,可这些关我追马何事。她瞧不起那种被当做工具、被指示去屠戮无辜的佣兵,我追马又何尝不是。

人在沙场,命不由己,我追马的苦衷,即便对凋魂门螺讲述一遍,最终能换来的,绝不是同情和悲悯,而是这个女人鼻腔里的一丝冷哼。

既然我和她解释不清,而且,就算解释清楚了,真到了该出手时,凋魂门螺为了赚到海盗王的丰富佣金,会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猛地对我下刀子。若不活在现实点,我追马早让所谓的“朋友“害死了。

此时的我和凋魂门螺,只是彼此的生存形势稍稍不同,她现在的猎杀状态,比起那些佣兵,本质又能差到哪去。

凋魂门螺对我不依不饶,甚至大肆说教一番,无非只有一个根本原因。那就是:她认我比她弱,一旦动起手来,必定是她刀下亡魂。

若换作我是命中水,此刻坐在她眼皮子底下,谅这个女人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

这个女人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就仿佛我的身影勾起了她不堪忍受的回忆。我和杜莫依旧围在木桌旁,像两个孩子似的,呆呆听这个女人训完话。

三百三十五章:窗下的人形壁虎

“还有一件事,你昏迷不醒时,见你总在梦里呼喊、挣扎,情绪异常不稳定。我便用“安魂熏草”给你施术祈福,这种植物有着特殊气味儿,可以驱赶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护佑你的生命。半月之内,洗澡时切勿使用香皂,香波之类”

一听凋魂门螺说明了熏染我的原因,仍处在紧张中的杜莫,连忙合起手来,对着凋魂门螺礼拜,宛如谢菩萨一般。

杜莫其实很害怕,他总在不失时机地讨好那个女人,就像当初刚遇见我时那样。我也对这个目光中总透着哀伤幽怨的女人点了点头,抱以感谢的微笑。

我和杜莫起身,离开外屋走进卧室,跟随我的杜莫正欲关门,忽听得那女人又补充了一句:“黑小胖儿,你这几天烧的饭菜不错,比较符合我的胃口。不过,你若是敢指着我的鼻子骂街,我保证你没机会为我做下一顿饭菜。”

从紧张中刚刚释放出来的杜莫,忽然被身后的凋魂门螺如此提醒了一句,这个科多兽的五脏六腑,差点没拧成一股麻花,整张黑脸蛋儿都泛起绿光。

虽然凋魂门螺在明指着杜莫说话,但这个女人的话,却似一把飞镖,实则冲我窜来,警告我别有什么天真的想法。

我不由得心中暗叹,好一个阴森可怖的女人:凋魂门螺,竟然每天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不老老实实躺下睡觉,却又从床头的窗户爬出,像个大壁虎似的,扒着墙壁到处乱爬,从公寓西侧绕到东侧。

我和杜莫讲话时,不知被她伏在屋外的窗户下,竖起耳朵偷听了多少次。

杜莫急切关上了门,瞪着大圆眼珠子看我,显得格外忐忑不安。“追,追追,追马先生,这个女人心肠好啊,还知道心疼人。”

杜莫结结巴巴地说着,可那张布满惊恐的脸,却一直盯着门板扭不过来。

“这个杀人如麻的危险女人,哪会有什么好心肠,说什么安魂熏草,八成是凋魂熏草。”我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没敢对杜莫说。

后来的几天里,我和杜莫再在卧室里闲聊,总感觉外面的窗台底下,正趴着一个杀气森森的女人。

降雨一直持续了一周,我的伤势也养好了大半,雨后的黄昏,散发着潮湿闷热,公寓四周的石缝里,到处是蛤蟆在咕呱。

一辆白色的小皮卡,再次从布阿莱城下出现,顺着斜直的山坡,缓缓行驶上来。杜莫垂头丧气低着大脑袋,将装点好的一个大行囊递给了我,此时的科多兽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涎皮,一副说不出的难过神情。

我接过自己那把油亮的巴特雷狙击步枪,又挎上那只装满狙击弹夹的绿色帆布挎包,转身坐进了小皮卡。只要有这两样东西握在手上,再大的艰难和凶险,我都得咬牙给它撑下来。

杜莫抬起一只黑胖的手,站在山坡尽头的公寓铁门前,不断对我挥动送别,并不时擦拭着眼角。

我这么一走,只就剩杜莫一个人,夜晚守着那个阴森可怖的女人,心惊胆战地挨到天亮了。

这次驾驶小卡车的伺机,仍旧是上次那个送我和杜莫去朱巴河畔的黑瘦子,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怀中抱紧着狙击步枪,小车摇摇晃晃,颠簸得有些厉害。

雨后的晚风,从车窗的玻璃缝隙吹进,搅动着我的衣领和额前的长发。我轻轻嗅吸了一下清爽的夜风,一股沐浴春天般的感觉,润进人的心肺和大脑,这种使人幸福的滋味儿,来得越是酣甜悸动,越使我我肚子里的愁肠,像拧转的青藤榨出苦汁液。

叼着烟卷的黑瘦子伺机,见我满脸乌云一般的惆怅,一直坐在车里不说话,便递了一根劣质香烟给我,让我吸两口解乏。

我对他摇了摇头,并告诫他自己也别吸,天色很快就要黑了,防止大半夜给冷枪打中脑袋。

卡车后兜上,仍然站着六个持枪的护送人员,其中那个手持SVD狙击步枪的海盗,再看我的眼神儿时,已经没了先前那股骄横的盗匪气焰。

这名海盗狙击手,或许在海魔号上有一定威望,但他未必打得过杜莫,仅凭上次掐住他咽喉往上一拎,我便知道他身上的骨肉有多少攻击性。如此实力平平的海盗兵,哪个给我掐上一回,都得余悸一生。

布阿莱城的夜色,已经开始降临,那些露天灯泡上,凝结的泥水还未蒸发挥净,便纷纷莹莹闪动,亮出虚花的光。

被大雨憋在家中几天的市民,此刻人人欣喜雀跃,笑嚷着涌上了每条街道。

黑亮的干瘦女人们,披着花艳的文案布片,有的头顶瓦罐,有的背着乌青的木筐,沿街吆喝叫卖,那些干瘦的男人,则迫不及待地凑到一起,接着聊起平日里的话题。

小皮卡从这些街道和行人中慢慢穿过,伴着昏黄零散的霓虹灯光,逐渐驶出了布阿莱城,飞驰在半荒漠半草地的平野上,顺着朱巴河往南飞驶去。

夜空坠满繁星,颗颗璀璨洁亮,仿佛撒在乌盘里滚动着的钻石。比洛城、吉利卜、贾梅马三座小城,从车窗外的夜景中先后掠过,小皮卡疾驰飞快,越来越接近海岸线。

当我们穿过最后一片靠海的椰树林,浩瀚无边的大海,正浮动着睡眠的身躯,发出微微低吟。下车后,我和黑瘦的伺机沿海岸往北走了,没多久便见一艘白色快艇,早已浮荡在水边等待。

上了这艘白色快艇,迎过来四五个彪壮的持枪海盗,他们似乎对我的到来不以为意,却对跟在我身边的伺机恼火,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儿,好像是抱怨等的时间过久。

快艇上的四五个海盗,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他们只顾把船开得飞快,似乎在惊恐万状地担心着什么,仿佛周围海域里,时刻都会出现一个一头巨兽,将我们的小船整个吞噬。

飞艇发出呜呜的马达声,船尾的螺旋桨,把水花打得哗哗泛白。我抬起忧心忡忡的脸,迎着冰凉的海风,向这片看不到边际的黑色海面眺望。

三百三十六章:甲板上的小姑娘

就快要见到伊凉了,我不免有些欣喜,可与之相伴的,却是生死难卜的太多未知。

那日在泥林搏杀,既然身边的悬鸦就是命中水,那么,最南面山谷顶上出现的家伙,又会是谁呢。

毫无疑问,这个人绝对不是海盗真王的杀手,而且,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迫使命中水放弃快要到手的巴巴屠,转而朝他扑杀过去。

我现在不得不叹服,命中水的智商,为何能在八个传奇杀手之间留有口碑。因为,命中水一眼就看出,南侧山谷上的神秘杀手,朝巴巴屠远程射杀的两枪,实则是一种麻痹伎俩。

如果当时,我和命中水错误判断了形势,误认为南面山谷上的杀手,也在截杀巴巴屠。

那么,当我俩把注意力倾斜在巴巴屠身上时,一旦奔跑的肉身在泥林中闪现,暴露给南面山谷射击视角,指不定二人谁的脑袋,会被一枪打穿。等死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一切全晚了。

山谷上的那个杀手,一定是八大传奇之列中的某一位,若是一般水平的杀手,那首次击杀的两枪,多会向我和命中水袭来。

可是那个家伙,却狡诈地用虚射巴巴屠来掩护巴巴屠,这种战术手法,对命中水而言,或许在无数厮杀中司空见惯。

对我来讲,这种感觉,就如同一条在鱼缸中长大的食人鱼,忽然置身进入了辽阔的河水,见到其它鱼群逃窜时,不仅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反而总以为是主人过来抛洒食物的迹象。

所以说,即使这条鱼缸中长大的食人鱼,牙齿再过锋利,如不在短期之内及时调整,快速适应环境,再想生存下去,几乎不可能。

吃一堑长一智,既然让我活着渗透进了八大传奇杀手,渗透进这场残酷的海盗争夺,那我只能再咬一口身上的肉,吃进胃里化作能量,与他们血斗到底。

可是,我深刻知道一点,无论一个人的主观意志有多坚强,一旦肉身给利器致命,所有的一切,便瞬间化作了云烟。

假使那个伏击在南面山谷上的家伙,真是海魔号上雇佣的杀手,那我和命中水联手诛杀巴巴屠的事儿,杰森约迪必然要知晓。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因为,一座水雾缭绕的群岛,已经远远浮现在海面上。

海魔号,应该就隐藏在群岛之中,上船之后,杰森约迪会究竟会如何对待自己,我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一想到真得在海盗船上同这群家伙撕破脸皮打起来,那个脸上画笼的家伙,还有那个在山谷伏击的家伙,便令我毛骨悚然。

根据我的推断,快艇已经开进了塞舌尔群岛一带,正沿东侧寻找着母船海魔号。

太阳刚从海面浮起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艘巨大的轮船:海魔号。

早起的几个海盗,光着彪蛮的膀子,眯着惺忪的睡眼,正没精打采地站在甲板上,一起扯拽夜里铺下海的大网。

我站小艇上,待船舷慢慢靠近大船,便顺着抛下来的绳梯,背着步枪爬上甲板。

随后,那艘快艇也被机械吊升到了甲板上。甲板上空荡荡的,看着有些冷清,也未出来哪个海盗,迎接我的到来。

海盗们扯拽上来的捕捞网,挂满了肥硕的螃蟹和磷虾,其中一个粗鲁的海盗,不小心给螃蟹钳子捏到,立刻暴跳如雷,把那只将他手指夹出血的大螃蟹,狠狠摔在了甲板上,抬起脚来猛跺,嘴里骂骂咧咧嚷不停。

收好快艇的那几个海盗,有个左脸颊带疤的家伙,站在甲板上的另一头,冲我喊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我走过去。

这艘巨大的海盗船,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别之初,他们为了躲避公海上的各国护卫舰,已经伪装成了普通货轮。

甲板中间的驾驶舱里,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孩,正隔着玻璃向我奋力挥手。

我一眼便看出,那就是我时刻挂念的伊凉,双脚没等大脑发出行走的指令,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她跨了过去。

伊凉从驾驶舱跑了出来,一下扑进我怀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眼泪顺着她漂亮的小脸哗哗流淌,打湿在我的肩膀上。

我用力拥抱着这个女孩,下巴不断摩挲着她的头顶,摩挲着每一根发丝,恨不能把她挤压变小,装进口袋藏起来带走。

“伊凉,你什么时候荣升为海盗船驾驶长了?”为了不让她再哭,我试着逗笑说。

伊凉抹了抹梨花带雨的俏脸,抽抽嗒嗒地说:“没有,老船长告诉我,你今夜将要回来,我前半夜就起来了,本想在甲板上等你,可是海风太冷,怕你见了责备我,于是就躲进驾驶室里去等。”

我掐住伊凉两只娇弱的肩膀,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丫头,确实比以前滋润了许多,在这艘富足的海盗船上,随便吃点喝点,就比跟着我风餐露宿的好。只是,她秀丽的眉宇间,生出了几许少女相思的愁云淡墨。

“我很好,你一定很担心我吧!池春她也很好,我们在荒岛救助的那些女人,已经被老船长送去南非了,他说那里有各国的使馆,会遣送每个女人回到自己的国家。”

我问伊凉,那些女人是何时送走的,伊凉告诉我,大概在两天前。

那些女人在船上的日子,每天都会帮助做一些清洗甲板之类的杂务,后来老船长嫌她们消耗食物,又发觉这些女人里不少怀了身孕,便一个不留全送走了。

“你呀你,都快成小海盗了,还老船长呢!”说着,我用手指勾了一下伊凉白皙的鼻子,伊凉才不好意思笑了笑,再度扑进我的怀里。

晨雾中弥撒着朝阳,折射在清冷湿漉的甲板上,映出无数彩光。我见那个招呼我的海盗,已经不见了踪影,便拉着伊凉进了驾驶舱。

这会儿,时间尚早,估计杰森约迪那个老家伙还没起床。那些获救的女人,是否真的被送去南非,还是在半路给全部枪杀丢进大海,我已经无法获得确认。

目前,自己的性命尚且命悬一线,只能乞求上帝,让这些肤色各异的女人,平安回到自己的国家。

三百三十七章:掀人头骨的铁爪

直到太阳完全跃出海面,斜射到整张甲板上的时候,船尾才走来一个海盗,告诉我去见杰森约迪。

伊凉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我的手,我告诉她不要担心,等我不在船上的时候,你要学会生存,做个勇敢的小海盗。

安慰着这个眼角湿润的小丫头,我的双手却在不经意间,捏了捏挂在屁股后面的两把FN57****。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抚摸到温柔的伊凉了,一会儿进了船舱,是生是死便见分晓。

跟着那个左脸颊带疤的海盗,我从甲板尾部下了舱室,沿着廊道不断朝里面走。

前面这个带路的海盗,身上并未携带任何武器,我眼角的余光,时刻警惕着两侧,尤其是那两个八大传奇里的家伙。

杰森约迪是个狡猾另类的老鬼,我不得不提防,没准他杀人之前,总是先让人感受到天堂,接着再把人忽地摔进地狱。

这种阴损手段,可比将人直接丢进地狱残忍的多,当然,对实施者来讲,也解恨的多。所以,凋魂门螺没在布阿莱公寓做掉我,也未必就能说明,杰森约迪还不打算杀我。

此时此刻,只要察觉出这帮家伙埋伏了捕杀我的陷阱,就别怪我释放出全部的杀戮本性,即便注定不能活着走回甲板,也要多杀几个算几个。

进了一间幽暗的仓库,只听得“啪”地一声,顶棚和四壁上,数十只三百瓦的白炽灯大亮,顿时晃得人瞳孔发白。

我即刻虚眯眼睛,保护视线不出现中断,仓库的对面,出现一个坐在摇椅上叼烟斗的老头。我知道,此人就是杰森约迪。

这家伙虽然叼着烟斗,手里却捧着一张图纸,仿佛正要开灯阅读时,我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此时,我的手心已经冒汗,身上的肌肉不断抽动,胳膊总想带动手指去拔枪。杰森约迪这个老家伙,全神贯注地盯着图纸,好像看不到眼前的我。

我眼角两侧的余光,开始往整个仓库四周扫描。忽然,只觉得头顶上方,猛地灌下一股凉风。

再想仰脸观看,明显来不及了,便将站在木板上的两只脚掌,往左急速齐斜,双腿随即劈叉拉开,带动上身嗖地一声下沉。

在这电光般短促的瞬间,我翻起的眼睛已经看清,两只寒光森森的刀爪,直冲自己脑心挖来。

单凭那股迅疾的劲风,便能预断出爆发力产生的破坏性,若反应慢了被击中,可不只是抓掉一块头皮肉,头盖骨会被整个掀开。

利用和对手同时下坠的相对距离,我的两只胳膊,就像蝴蝶式捕兽夹被触动了机关,猛地抬过头顶,将那操控铁爪的两只手腕攥住。

同时,腰背瞬间聚力,要把这个偷袭的家伙,活活拍砸在地板上,震碎五脏,爆出肝肠。

可是,忽然感觉对方身体一软,先前垂直俯冲的攻击力,瞬间卸掉不见了。那被我凌空摔下来的身体,眼见就要与地板接触,却嗖地蹬过两条腿,盘龙在我的腰间。

“哼哼哼哼哼……”这个尚未被我看清面目的家伙,嘴里突然发出一串阴笑,慎得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开花。

我牙齿一咬,露出凶狠狰狞的面目,将攥在手里的两只腕子,霸王开弓似的往两侧一拉,迫使对方上半身往自己怀里投来,对准那个蒙脸家伙的鼻梁骨,用额头发狠地击撞上去。

然而,对方却轻盈地将头往右侧一歪,宛如一条从树上甩头下来的巨蟒,直奔我的左侧脖颈贴来。

我忙将前倾的脑袋向左侧抽甩回来,当地一声闷响,俩脑袋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虽然也震得我眼冒金星,但至少,没让这家伙在我脖颈上撕咬下一口肉。

被我死死掐住腕子的两只铁爪,上面灵动着十个如手术刀般锋利的刀片,不断伴随操控者的十指勾动,发出“噌噌,蹭蹭蹭”的摩擦。

那种惊人毛骨的声音,就仿佛磨石在锋利的镰刀上划过,只听得人后脊骨冒凉气儿。

“嗯哼,嗯哼……”我心中的愤怒火焰,逐渐慢慢燃烧,凶狠的低吼,开始在喉咙里翻滚。

这家伙的双手,宁可给他活活折断,也万万不可松开。因为,我一时没法将他摔飞出去,重新拉开架势再斗,那样的话,我小腿上的匕首便能抽出。

可是,这家伙固执地用双腿盘在我腰间,就是不想给我抽刀的机会,而他那两只锋利的刀爪,总想往我肉里挖,倘若给这种东西扒一下,整片人皮便撕出五道血红獠长的深口子。

趁着彼此短暂的眩晕,我向前倾压身体,试图将对方平盖在地板上,自己乘势并起双腿,一个山羊挺身,负带着这个死死盘在自己腰上的家伙站立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真空收腹,提起右腿的膝盖,便往对方的尾巴骨上顶去。这个时候,他若再敢抽身弹开,非得将他两个蛋蛋撞碎。

这招泰式刚猛的膝击,若将对方击中,估计他整根儿脊柱都要从后脑破壳而出。

“STOP!”那个坐在一旁,一直若无其事地看图纸的老家伙,突然喊出了一声喝斥。

我知道,如果真对身上这个家伙下了杀招,自己多要遭受冷枪,击撞出去的膝盖,便霎时卸掉了力道。

我原以为,杰森约迪制止我俩打斗,是想保护这个偷袭我的家伙。可是,当对方从我身上放下双脚,我才赫然注意到,那两只锋利的铁爪上,寒光闪耀的刀指,不知在何时已经变长了一倍。

倘若我当时,真得将对方一腿击飞,自己两只小臂上的肌肉,非得给十只刀片刮割,变成了残疾。

“这可是我的人,悬鸦先生,刀下留情吧!”坐在远处的杰森约迪清淡地说完,又漫不经心地翻转了那张图纸,若有所思地看起来。

“哼哼哼哼哼……,老船长,何时弄到这么个宝贝啊!”那家伙一边猥琐地奸笑,一边脱掉戴在手上的利爪。

听到“悬鸦”二字,我心头不禁一颤,原来命中水一直伪装成的“九命悬鸦”,竟然是他。

三百三十八章:心窝上的鸦眼

那张包裹严实的脸上,只露一双溜滑黑亮的眼睛,和另外几个八大传奇之中的猎头者一样,这家伙的身上,也有一副人皮图腾,而且已经延伸到了面孔。

因为,此人的眼睑呈现乌黑,宛如艳女涂了一层厚厚的眼影。但我心里清楚,那是纹在皮肤上的肉图腾,致使他原本正常的双目,看上去像两只鸟眼。

和这个奸笑的家伙对视,令人说不出的别扭,就仿佛一个靠在树下血流不止的人,被一只饥饿凶残的乌鸦,虎视眈眈地盯上了,那眼光中蕴含着一种犀利的阴邪,仿佛不打算等活人咽气,就要扑抓上来雕啄了。

九命悬鸦约摸一百七十七公分,虽然衣服遮住了他的肉身,但这家伙体型健硕,胸厚肩宽,腰细如豹,看似纤长的躯体和四肢,可一旦与其肉搏对抗,便立刻感到他周身肌肉剽悍,骨骼硬如钢铁,那出手如电的速度,饱含着极大的爆发力。

“追马,虽然任务不见起色,可如今你回来了,我便应允你先前的要求,正式接纳你成为海盗号上的一员。从此,海洋和陆地,便从你的脚下颠转。除特殊任务,你的一生都将在海上漂泊。这里就是你和伊凉的家园,生死与之共存吧。”

杰森约迪说完,嘴上咬着的铜烟斗明灭了一下,便背起双手走开了。九命悬鸦赶紧跟到杰森约迪身后,随之一起走出了仓库。

“砰,砰,砰……”四周明亮的白炽灯灭了,我孤自一人,站在大仓库的黑暗中,直到此时,一切变得寂静,才渐渐听到自己,因惊恐而激起的剧烈心跳。

直到有些恍惚地走出仓库,活着重新站到甲板上,我全身绷住的恐怖神经,才一根儿一根儿地松懈下来。

伊凉熬了一夜,已经在驾驶舱睡着了,池春抱着她的孩子,趴在我怀里哭泣了好一通,我抹了抹她粉黛佳人的眼角,告诉她别害怕,咱们不久便能离开大船。

我问池春问了一些我离船后的事情,她告诉我,最近船上的每个海盗,都显出一种神秘的恐慌,不知道是给船上的几个古怪来客吓得,还是担心附近海域的各国护卫舰。

晌午时分,海面上风平浪静,沾染在甲板上的虾蟹腥儿,吸引了不少海鸥,盘旋在海魔号上空,发出阵阵尖鸣。

我独自站在船舷处,胳膊搭着栏杆,望着远处大海的沉思,牵挂芦雅安危的同时,脑子里也在思索着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追马先生,这片大海都快给你望穿了。”我转过头,却见蒙着面孔的悬鸦,正朝我径直走来。我并没有搭理这个家伙,又把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大海。

“怎么,还在愠怒我刚才偷袭你,我可是来听你说声谢谢的。”悬鸦这句话,倒说得我心中一震。

“我说追马老兄,难道没看出刚才的阵势,若不是我在鬼门关托你一把,只怕这会儿,你已经尸沉大海。而且,我可不只托过你这一回。”

悬鸦这句话,我已经听懂了,他分明是在告诉我,刚才在甲板下的仓库里,杰森约迪想弄死我,悬鸦有意和我打了个平手,让杰森约迪看到,我追马的利用价值,还可以继续挖掘,所以便喝令住手,以收编之策,暂留了我一条命。

自从被命中水摆了一道,我也长了心计,这八个传奇杀手说的话,只能信一半,他们这种登峰造极的狡诈之术,不是一般人能够识破了的。

或许,真如悬鸦所说,杰森约迪有意要了我的命,但看到我与悬鸦打得不分上下,才转变了主意,留下我的性命,日后另作它用。而且,关键时刻,我还能牵制一下他身边雇佣的这几个高端杀手。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杰森约迪根本没打算杀我,只是让我和悬鸦切磋一下,压压这几个传奇杀手的锐气,使他们开口索要佣金时,别张嘴就是天价,以为非己无人。同时,也是在警告我和悬鸦,谁都别在他的大船上有非分之为。

若真是如此,以悬鸦的心机,他多会留一个不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护佑在杰森约迪身边,以免哪天于己不利。

可是,这些不确定的、一时无法探求答案的事儿,我又不能像个小孩子似的,天真地跑去问杰森约迪,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所以,我只能积压在心头,自己憋着、忍着、处处提防着。

“哦?若是这样的话,我确实该道一声谢谢。只是,不知另外的道谢出于何处?”我冷淡地说,目光却依旧望着远处的海面,不给对方看出,我心里有太多的羁绊。

“哈哈哈,哈哈哈。”此刻的悬鸦,站在阳光下,整个人显得很爽朗,与在仓库与我厮杀时,那个阴邪狠毒、招招致命的杀手判若两人。

“追马老兄,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日在南面山谷上,突然出现的杀手是谁吧。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和浮婴-命中水在一起,而且,你还……”

悬鸦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时,故意省略了,让我自己去猜想。

我原本平静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动,这家伙是在说我杀了巴巴屠,杀了杰森约迪雇佣的杀手。

“不过呢,你放心。我听说了你的事迹,佩服你这种嫉恶如仇、敢爱敢恨的方刚汉子。这件事儿,你知我知,老船长不知。”

听悬鸦说到这里,我心下略略放松,难怪在公寓时,凋魂门螺没有对我下手,原来悬鸦隐瞒了此事。

“哎呀!”悬鸦见我眉头稍有缓色,他便长而轻快地叹了一口气,沐浴在阳光中伸了伸懒腰。

“我想,那个黑小子回到布阿莱之后,一定对你说了,这艘船上,还有一位名将杀手。不过呢,他的孪生哥哥,已经在马达加斯加遇害了,唯一有动机杀死他,且有可能杀死的人,只有命中水了。”

听悬鸦一提到马达加斯加,一提到礁石上杀死的恋囚童,我刚才释缓的心情,忽然再度绷紧,猜到悬鸦接下来要说什么。

“噢,对了,你何时与命中水走到一起的,那会儿,你一定也在马达加斯加吧。”

悬鸦故作好奇似的问到,但我知道,他这个异常狡诈的家伙,肯过来和我闲聊,绝不单单是出于好奇。所以,我再度沉默不答。

“你或许还不知道,死在马达加斯加的那个杀手,只能算半个恋囚童,或者说,一小半儿恋囚童。你应该也看到了,那家伙的人皮图腾,还没有延伸到脸上。不过,船上这个家伙嘛,你有机会可要好好看看喽。啧啧,他可是提着笼子发疯乱跑的人哦。”

听他话锋一转,突然说到了这些,眼前这样谈吐爽朗,豪放不羁的九命悬鸦,开始令我产生一种不安和不详之感。先前那双阴邪犀利的目光,此刻正从他的心窝里,一眨不眨地瞪着我。

三百三十九章:印河上的浮婴

此刻,同在一条船上的这个恋囚童,一定对命中水恨得牙根儿痒痒,倘若给他知道,我也参与了那场猎杀,非得跟我玩命儿不可,这件事的性质,带来的危险隐患,远比我瞒着杰森约迪,宰杀了巴巴屠严重得多。

我心里不由得暗叹:“好一个浮婴-命中水啊!杀‘半个恋囚童’都刻意带我一起,其真实用意,是要把我早早地拖下水。”

即使悬鸦不透露这个秘密,日后我若与命中水为敌,命中水只需将这个秘密公布给船上这个活着的恋囚童,不用他自己动手,我的大麻烦就来了。

这招借刀杀人、同时更是一石二鸟的心术,用得是何等叵测和阴险,命中水的水,岂止深不可测,简直深到了可怖。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人活着,其实他已经死了。”这句话有更为深广的含义。

命中水的心机,比他的狙击子弹更可怕,射杀的距离更远,可谓:于千里之外,握其命脉。

悬鸦斜着眼睛,见我听到这些话之后,好像受了很大触动,再也无法保持一种冷淡的平静,使他甚为满意。

我清楚的知道,悬鸦这个家伙,来者不善。若不给他点感觉,使他觉得我已经给他掐住“软肋”,恐怕他一时半会不会挑明来意。

“呵呵,追马兄,听说你单凭一个人,便清光了沧鬼和他的众手下,确实令我悬鸦敬佩不已啊。呵呵。”悬鸦友善地打量着我,顿一顿继续说到。

“嗡”。听悬鸦提到了沧鬼,我只觉得脑轰耳鸣,约摸猜到了这个家伙,是冲着什么而来。

“呵呵,沧鬼那艘大船,我也曾上去过,追马兄当时夺下大船之后,除了满仓库的军火,就没发现点别的什么,啊?呵呵呵呵……”

很显然,悬鸦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获知了杰森约迪在沧鬼大船上获取了数量惊人的武器之后,没有翻出大量的财富,充其量也就是二层舱室的厨房顶上,有一袋黄金,还有军火仓库的两侧墙角中,嵌藏的几包大颗粒宝石。

杰森约迪拿了价值不菲的军火,又得了点黄金和宝石,还是很满意的,也就没想太多。可这个局外人悬鸦,他就想得多了,想得细了。

甲板上空,盘旋的海鸥不时发出鸣叫,仿佛如无数冰碴,坠扎在我的心头。别说我确实找到并藏匿了沧鬼那笔数额巨大的黑色财富,就是没有,此时此刻,也由不得我说没有。

悬鸦莫名其妙地维护我,自然是冲着这比可能存在的财富而来,我若告诉他,根本没这么回事。

可想而知,悬鸦会怎样向我表达他的失望,就算杰森约迪肯放过我,船上那个脸上画笼的杀手,非得双眼喷着火苗来宰我,到时候,怕是杰森约迪这位老船长都拦不住了。

“哼哼,那些东西,心诚则灵,啊?”我冷冷地发出两声轻笑,说完也对眼前这个目光灼人的家伙反问了一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懂,我懂,追马兄为人不错,我悬鸦呢,可是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的,朋友之间嘛!光为那点东西也太乏味,该到你展翅的时候,我自然会再托你一把。”

悬鸦这些话,说的有些鼓舞人心,我脸上洋溢着激动的表情,可心里很清楚,八大传奇杀手的话,只可相信一半,在这眼前这种错杂的危机之中,只有自己的拳头和利器,才会永远忠诚与可靠。

“好,就交你这个朋友,只要我追马尚有一口气在,那些身外之物,就有你悬鸦的一半。”我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中流露出新的希望。

“哈哈哈哈,好,好啊。”悬鸦拍了拍船舷上的栏杆儿,发出爽朗的欢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讹诈我的强盗。

“既然你我成为了朋友,那我也不避讳什么,向你问一些困扰我的事情。”我见这个家伙正高兴,便不失时机地说。

“呵呵,你尽管问,你现在可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你糊里糊涂,受到别人的伤害。”悬鸦满口热诚,人也显得神采飞扬。

“是不是想了解命中水这个人?,他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劲敌呀,哈哈哈。”不等我开口问,悬鸦却道破了我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听悬鸦讲述了命中水。传闻,命中水出生在印尼巴里托河的一艘渔船上,他从孕育他的女人两腿间一滑出来,就被父亲拎着血糊糊地小腿儿,使劲儿抡下河。

因为,命中水的母亲,是怀着别人的孩子,落难后被迫嫁给了那个渔夫,等那位女人完成了伟大的生育使命,不料那个歹毒的渔夫,却忌讳这个弱小的生命,将他狠心丢进河,以便这个清空肚子的女人和他再次交合,繁育自己的后代。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这个呜哇啼哭的婴儿,竟然浮仰在河面不坠,就仿佛后背有个救生垫儿。

更为不寻常的是,虽然这个孩子浑身血污,可那些伏在水面猎食的草蛇水鳄,只争抢抛进水里的胎果和污秽吃,始终不敢靠近这个啼哭刺耳的婴儿。

一艘外地前来采购茶叶的货船,正好从河心经过,看到这个奇怪的现象,便将孩子打捞起来。

从此,再也没人知道,这个婴儿的下落。二十几年之后,猎杀一族出现一个极为诡异的神秘杀手,人们才传言,说他便是当年巴里托河面上的那个浮婴,怪名:命中水。

听完悬鸦一本正经讲得这些,我脸上显出了几丝烦闷,藏在荒岛岩壁上的那些宝藏,轻易就给你瓜分了一半,却换来这些可有可无、不打紧的传闻。

这个传说,没准是命中水找人故意捏造,散播出来增添神秘色彩,对我找回芦雅,起不到任何作用。

悬鸦说完,看出了我的眉宇间的不满,又故作淡然地接着说。“至于命中水本人,我倒是见过,而且还交过手。”

听他这么一说,我目光显出一些异样,悬鸦见状,立刻放心似的说到。

三百四十章:撕裂防御的蝶腿

“那是在拉克沙群岛,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当时海魔号正停泊在附近,准备检修维护之后,打劫一艘印度的货轮。命中水却出乎意料地潜伏上来,想猎走海盗王的首级。这家伙的胆子,可不是一般地大。当他发现,我和巴巴屠也在船上时,已经来不及脱身,结果,给我们生擒住了。”

悬鸦说到这里,蒙在帆布后面的脸,泛起不少得意。“可他现在还活着。”我冷淡地说。

“呵呵,是啊,他还活着,而且是从我眼前脱逃的。当时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害怕。他的保命必杀技能,简直,简直。唉,不说了,太可怕了。以免日后你与他厮杀时,留下什么心理障碍。”

悬鸦说到此处,虽然语重心长,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可我却不以为意,心中暗道:“哼,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命中水又展现了何种必杀绝技脱身,根本不是关键。只要他身体肉生肉长,匕首能扎透,子弹能击穿,我誓死也要将芦雅找回来。”

“命中水的脸上,为何看不到人皮图腾?”我的话,问得正有些神往的悬鸦不免一怔。他沉思了一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两张纹绘着婴儿的肉皮,在我这里。唉!”悬鸦说完,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大气。“这恩怨,迟早都要有个了断。”

此时的九命悬鸦,仿佛才刚刚露出一个正常人本该有的心声,不难听出,命中水脸上的整张嘴巴,是给悬鸦活活割去的。

现在,我总算明白,那日在索马里的泥林,命中水为何抛下巴巴屠不顾,一反常态地奔向南面山谷,置我一人应对实力强悍的巴巴屠。

“怎么,你想到那天在泥林里的一幕了?”悬鸦见我一听完他的话,便陷入一种回忆式的沉思,便一语道破了我此时的想法。

“是的。”我又抬眼望向远方,那无边而浩瀚的海面,就仿佛我心中浮动的哀愁。

“我在想,自己了杀死巴巴屠,究竟是对还是错。”悬鸦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惋惜地说。

“兄弟,不是我小瞧你,那日在泥林,倘若没有撼天奴的出现,咱们二对二的厮杀,第一个丧命的人,肯定是你,而不是巴巴屠。”

悬鸦拿开了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重新扶到栏杆上,宛如与我一起惆怅似的,也望向那片无边浩瀚的大海。阳光铺撒的很均匀,蔚蓝的水面波光粼粼,闪着白花花的亮。

“比起截杀巴巴屠,命中水更想杀我,就像我想杀他那样。”悬鸦微微眯缝着眼睛,仿佛倦怠了他与命中水之间,那永远不可能化解的恩怨。

唯一的化解,便是他和命中水之间,其中一个被另一个干掉,剩下的这个人,就可以安生度日,不再整日牵肠提防着彼此。

“唉!不说这些了。我不得不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免得你这位好兄弟日后遭遇了撼天奴,吃亏栽在他手里,那可是我的损失。”

悬鸦说的二对二厮杀,是想让我知道,巴巴屠与我厮杀时,那家伙还不知道,缠住自己的对手,会是一个极富传奇的佣兵,所以,他有些小觑于我。

同时,他更为担心着另外两名杀手,生怕撼天奴或者命中水,出其不意地向他偷袭。所以,巴巴屠没把全部心思放在我身上。

巴巴屠是个恐怖的腿王,他的高空霹挂,以及低位边腿,就如蝴蝶的翅膀一般,轻盈如风。

更为可怖的是,那一腿击杀出的破坏力,竟然高达九百公斤以上,也就是说,这种攻击可以轻易撕开对手的防御,震得人双眼发黑,喉眼儿腥咸。

根据悬鸦的说法,若是给巴巴屠打一拳,那你只是幸运地被击倒,如果给他的踢腿击中,那么很不幸,你可以去上帝的门口排队了。

因为,那家伙的腿力攻击,可以将人体的骨架踢垮,使对手像一个倒在路上的自行车,给装满千吨砂石料的大卡车辗过似的。

悬鸦谈了巴巴屠很多事迹,最后他又说到:“其实,那天我若想救助巴巴屠,那家伙至少可以从泥林跑掉,只不过,巴巴屠本该支付我一笔金钱,可他却迟迟不能兑现,我也就……”

他想说,他也就对巴巴屠的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本意无外乎在警告我,别赴巴巴屠的后尘。

“哦?这样的话,那个巴巴屠可活该倒霉。”我嘴角一歪,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可是,我心里却暗骂:“你以为命中水和撼天奴吃素吗?你自己能活着跑回船上来,已经很不错了,还跟我吹牛扯大话,说什么睁眼闭眼。”

悬鸦与我的交谈,我虽不能全信,但其中有些东西,对我日后也有所帮助。

这种真真假假的语言,就像玫瑰花瓣,只有经过一番提炼,最终才能获得香精。

“嘶嘶,嘶嘶”悬鸦突然耸了耸鼻子,凑到我肩膀上闻了闻,然后哈哈大笑。“怎么有股缅甸花妖的味道?你该不会和她上床了吧。哈哈哈哈……”

悬鸦的嗅觉,甚为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闻出,凋魂门螺熏在我身上的“安魂熏草”的气味儿。我既然答应分给他一笔财富,也就不跟他客气,该问什么问什么。

“没有,那个阴森森的女人说了,这是给我祈福……”我话才说到一半,悬鸦已经乐得肩膀抖动。

“哈哈哈,哈哈哈,那娘儿的鬼话,哈哈哈,她是提防你抹黑爬到她床上去,所以给你种了味道。而且,这种气味儿,越用肥皂或香波清洗,越是逸散的浓烈。哈哈哈……”

我完全明白了过来,那个凋魂门螺,只许她扒在我的窗户底下偷听,不许我以类似的行为“回敬”。

悬鸦笑完,看了看有些西斜的太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转身离开了船舷。我目送他刚走出十米,这家伙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这些虾蟹味道很美,他们正在积极储备呢。”说完,他快速走下了甲板。

我心中又是一凛,领悟了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从杜莫回到布阿莱公寓,就曾向我提起过,船上正在捕捞鱼虾,目前来看,他们已经捕捞了十来天。

这种行为,已经明显不是利用闲暇休憩,捞些海货尝尝鲜儿,海魔号是在“广积粮”。难道大船要准备远航,还是有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三百四十一章:横杆上的人鸟

眼下,两大高手在海魔号上护着,我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带着伊凉和池春逃跑,万一给他们追到半路,玩命厮打起来,身边这两个女人,可比暂时呆在海盗船上还危险。

刚才在仓库里面,让杰森约迪冥思苦想的那张图纸,上面一定有什么重要信息。这个老家伙,尚未给我分配任务,我一时难得闲暇,便下到甲板底下走了走,熟悉熟悉。

在挂满各种枪械和火箭弹的仓库里面,我找来两把狙击步枪,和一些其它装备,趁那些无法预料的突变到来之前,多教授伊凉一些射杀远距离敌人的技能,以便在日后的战乱中,增大她活命的机会。

SVD狙击步枪的制造工艺,比较复杂,但重量很轻,适合体能尚未开发出来的伊凉使用。而且,在同级狙击步枪中,这种狙击射杀的精度相当高。

若配用7N1子弹,可达到1.5MOA的散布精度,在今天的众多狙杀步枪中,SVD虽然算不得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狙击步枪,但它被设计、制造得格外的实用,是一种延伸射程的优良班组武器。

因为,这把步枪身长一米二二,若子弹在绝对空气中飞射,可高达三点八千米。当然,有效射杀的距离,却只在一千米左右。

对于精准度掌握尚差的伊凉,SVD的瞄准镜性能,机枪瞄具在一点二千米,光学瞄准镜在一点三千米,夜视瞄准镜也能达到三百米。所以,比较适合这个丫头。

海魔号上的大部分海盗,不具备我和八大杀手的那种超远猎杀技能,他们即使看到舱室墙壁上,挂满了崭新乌亮的巴特雷狙击步枪,也只是望洋兴叹。

最后,不得不摘一把符合自己的实力武器。于是,多挑选了弹容量十颗子弹的SVD狙击步枪。

在那些堆码如小山般的军用服装里面,我翻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两件尺码合身的迷彩套装,一件拿给了池春,让她换掉那种白领风格的套裙。

在那间弥漫着淡淡香水味儿的小睡舱,池春将怀里的孩子给我抱着,直到她扯掉****上最后一条肉色****,脱得一丝不挂,那细腻柔软的**,便赫然洒出一串雪花白,尽显****那撩人曲线和沟股。

待池春慢慢穿好了那套军用装,我才蹲下身子,将两把锋利的匕首,用绑带裹在她两条柔软迷香的小腿上。

同时,也将经过我拆解后重新拼装的****,挂在了她屁股后面的枪兜中。

“池春,你别担心,我只是闲着无事可做,才将你武装起来。在这种是非之地,堤防谨慎很是必须。这把M16步枪,你自己放好,其余三个弹夹和医药品,都在这个帆布挎包里装着。如果一有什么事儿发生,你万不可跑到甲板上去填炮灰,外面有我呢,你和孩子躲好了就是。”

池春是个聪明成熟的女人,她心里知道,我虽看似漫不经心地闲聊安慰她,但将她武装成这般模样,又交代了这么多事项,近期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我揽过池春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重新回到了甲板上。海魔号的甲板中间,是那间驾驶舱室,屋顶上有几根类似桅杆的金属柱子。

九命悬鸦这个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蹲到了那铁柱顶端的横杆上,正用望远镜朝四周侦查。

我站在甲板下仰望,这个两只脚掌扒在横杆上的悬鸦,活像一只人鸟,正落在高处四下张望,想知道附近哪里会有虫米。

悬鸦侦查完毕,并未及时滑溜下来,而是依旧蹲在横杆儿上,看甲板上的练习射杀的伊凉。

伊凉正朝东侧一座小烟筒似的孤岛上开枪,由于大船有些摇晃,她总是无法准确命中,粉俏的小脸上,已经急出了许多汗珠儿。

蹲在金属横杆上的悬鸦,每见伊凉击发一枪落空,他就抖动着肩膀,幸灾乐祸地咯咯发笑,故意逗得伊凉更紧张。

我上来时,也提了一把SVD狙击步枪,抓住黑色枪管儿的右手,往上用力一提,步枪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弹夹里的一颗子弹,霎时顶进了枪膛。

蹲在高处横杆上的悬鸦,仿佛屁股后面生了眼睛,急忙扭过脖子朝身后的甲板下望。

“喂!喂!追马兄,快把枪口放下,你干什么呢你?”扭过脸来的悬鸦,已经看到,我正站立着摆成K字射击姿势,瞄准镜孔中的十字标线,刚好锁定在他脑袋上,惊得他一个趔趄,险些从高处摔下来。

“喂!喂,会走火的,追马兄,追马兄啊!”悬鸦焦急地摆着手,快要哭出来似的。

我估计这个家伙,脑门上已经生出了汗珠子,便索性撂下了枪口,嘴角冲他一歪,露出邪恶微笑的同时,也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发出咯咯两声冷笑,带动肩膀抖了抖。然后,径直朝伊凉走去。

“我怎么打不中了。”热汗淋漓的伊凉,站在耀眼的阳光下,粉嫩的小脸透着红晕,一见到我走来,她急忙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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