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像梦境一般的人//所以才会像梦一样的消失
即使是知道了这样的命运//我还是走进了那个季节
像落下就会消融的细雪一样//不能止歇的思念
不能爱也没有关系//在远处静静地守护就可以
即使是遥望//也想要联系在一起//因为还是喜欢你
那个时候多哭一点就好了//那个时候多笑一点就好了
对我说你真傻啊//对我说别在意啊
但我只是//只是非常想再遇见你
···
*朴有天·最爱(翻唱)
黄玫瑰阿知第一次醒来是在海滩上,全身湿透地倒伏在沙凹里,海浪一波一波汹涌地打过来。
一个闪电劈下,阿知扭转头,强光中一位白衣女子骑着一只火红的狐狸,飞奔在巨浪尖上,手持黑色长鞭,正凶狠地将一条小火龙抽向高空。
那火龙瞬间被闪电击中,它全身着火,挣扎地往下掉。而那条黑色长鞭又毫不留情地甩了上去,把它再一次的击飞入雷声大作的天空。炸雷在火龙身躯上爆闪,狂风带来皮肉烧焦的味道。
阿知不知道自己是否尖叫了,那白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看她,狰狞的一张白脸异常恐怖。
再次醒来,阿知躺在一个小花园里。雨还在下,风却小了很多,空气中充斥了浓重的焦糊味道。
远处大海在喧嚣,清转的玉箫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阿知爬起来找寻那箫声,却被吹过来的冷风打在身上引起一阵战栗。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低头查看手臂上纵横的伤口,血已经凝结。抬头四顾,不远处有几座荷花池,荷花已经闭合了,只有荷叶在暗夜风雨中摇摆,说不出的凄冷。不断飘散的雾气让她相信那些池水是热的,深吸了口气,阿知慢慢向最近的一座爬过去。
“想去哪里?”
突然一个女声传来,声音不大,却在风雨萧煞地背景衬托下,说不出的威严生冷。阿知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头张望,十几米外,一高个的白衣女子,右手拖着一条粗黑的长鞭缓缓而来。在她前面的还有一只眼睛闪着阴森绿光的火狐狸。
他们在离她四、五米远处停下。白衣女子竹竿般站立,白脸高髻,浓眉红唇,暗沉的眼眸危险地半眯着。
蓝白色烟雾从她的身后升起,不断被风吹散,在这暗影绰绰的风雨夜里,显得异常诡异。
一阵寒意突然从心底升起,阿知下意识地伸手找寻那把曾一直握在手中的寒冰剑。
“这个吗?”白衣女子——寒冰精灵水晶冷哼一声,从肩背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来,正是那把右寒冰剑。只见她悠然地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轻轻一抖,剑尖直指阿知,一道细小的冰弹迅猛射出。
这把剑阿知再熟悉不过,当初守在极宫峡谷时,没少用它阻击寒冰精灵。知那冰弹打中虽不留痕迹却会穿入皮骨引起剧痛,而剧痛过后就是肢体的瘫痪。所以不敢怠慢,急俯身躲避的同时下意识地抬右臂一挡。
水晶力大惊人,冰弹的飞射速度也很迅猛。阿知虽然躲避及时,但还是有几粒穿衣入骨了。瞬间,一种被巨石碾压的剧痛让她尖叫起来,眼泪‘唰’地流出,阿知抱着迅速肿大的右臂大口地吸气。
还没等她从最初的疼痛中缓过神来,接下来是更惊人的一幕。只见水晶左手抛剑入背囊的同时,右手猛地一提,一直被拖在身后的一个黑炭似的巨物被抛滚到了阿知眼前。
那是什么?一大团烧成黑炭冒着蓝白烟的血肉,血水不断从焦糊的鳞甲、皮肉裂缝里流出来。之前‘梦寐中’小火龙被闪电击中的一幕闪现眼前。那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地现实。而这个妖艳凶狠的白衣女子就是那个狰狞的挥鞭人!
阿知被浓重的烟气呛得猛咳起来,强憋下去,却忍不住不断颤抖的身体。抬头愤怒地望向水晶,这是有多歹毒才会那样对待一条无辜的小火龙啊。
“如果不想跟它一样,就告诉我,这把右剑怎么在你手里?还有,这条火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水晶冷冷地看着阿知,见她不回答,于是跨一步上前,用鞭子挑起黑炭般的龙头,恶意地朝她抖了抖。那烧焦的皮肉带着血水,一块块地掉下来,焦糊的味道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吐:“回答我,这条烤全龙就归你。”
阿知拼命地摇头,她没有听懂她说的是啥,也不想再看。
“怎么不喜欢?听说你们玫瑰只会吃泥巴,烤好的肉给你也是浪费,哈哈~”水晶轻蔑地扫视阿知,突然狂笑起来。
这笑声让阿知清醒,她慢慢吐出一口气,托着伤臂艰难地坐起身来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待它?它不过是火龙窟里最普通不过的小火龙···呜呜。”
“火龙窟?”水晶脸色一凝,轻轻一纵跳过血肉堆来到阿知面前,趋身逼视,两条浓重的黑眉蹙在一起,让原本就有几分生冷的脸更显凶恶,道:“你是怎么进去的?”
阿知见她到了近前,突然跳起身,尖叫地挥出左手,一把三棱玫瑰刺插入了水晶的脸颊,血涌出来。
阿知从第一眼看到水晶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当她的意识从最初的震怒中清醒过来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对付她。她假装被吓哭,缓慢坐起身,左手托着伤肢作掩护,悄悄用小指勾出了靴子里的玫瑰刺。她知道她只有一次机会,她等她到了近前才出击。
这一下要不是水晶反应快,迅速后侧仰头,一定刺入她的眼睛了。
阿知拔出玫瑰刺,尖叫地又刺向她的胸口。这时,那只一直冷眼旁观的火狐狸冲上来,一口咬住阿知的左臂,撕下一块肉来。血呼地涌出,阿知立时昏厥,玫瑰刺脱手掉落。
水晶没想到这个哭哭啼啼的小精灵敢暗算她,急纵后跳几步,右手鞭就到了,卷住阿知的双腿,倒提着一个高抛,甩入一旁的荷花池中。
抖掉长鞭上的血水,水晶大步走向池边伸手就要去捞。
突然远处传来呼唤声,有人骑着大黑龙飞过来。水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龙头上披着白凤羽的碧谢之。
水晶没想到在这座小岛上能同时看到两条来自火龙窟的龙,而且其中一条还载着昆仑仙人。
浓眉立起,难道火龙窟已经被他们占领?那地下冰宫呢?
来不及细想,水晶果断转身,骑上火狐迅速隐入黑沉沉的树林。她不能跟碧谢之缠斗,她要赶回冰宫看个究竟。
谢儿和小创是听到了阿知的尖叫声赶过来的。等他们赶到时,小花园里只剩下萧瑟的风声,和一地的焦糊血肉了。
两人在荷花池中找到了趴伏在水里昏迷不醒的阿知。她的两只胳膊,一个血肉模糊,一个肿得像粗萝卜,样子惨不忍睹。
小创冲入池中,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擦去脸上的泥水,整理凌乱不堪的头发和衣服,颤抖地搂紧,大声地呼唤。
谢儿沉着脸,静立几秒,想起之前远远看到一闪不见的白影,骑上大黑龙就追了出去。海上风大浪急,无论是谁也不可能这时候出海,他又回来在岛上搜寻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再次回到小花园,小创已经停止了哭喊,脸贴脸地抱着瘫软的阿知一动不动。
想起一路都活泼可爱的阿知,悲从心起,谢儿很后悔,当初只顾着逃走丢下了她。
夜深了,小创紧紧搂着阿知,心痛难抑。温泉水并没有温暖多少,怀中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凉。
突然,阿知睁开眼一把推开小创,跳到池外嬉笑地跑走,跑入金色的阳光里。就像她来到冰原的这半年多时光,在玫瑰原上快乐奔跑一样。阳光明媚,和风徐徐。
小创急急地在后面追赶。冰顶上,紫光退去,金黄色的光芒笼罩下来。阿知黄色的丝袍,在连空气都仿佛变成金色的风中舒展。小创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有丝丝凉意从手心里流走,流向冰顶的中心,神穴上方那黑色的漩涡内。
小创向前冲去,突然听到优雅的箫声,张望寻找,就见神宫门前,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仙人,手持一把蓝色玉箫,轻轻缓缓地吹着。看不清面目,只那双黑亮的眼睛在一片和暖的金光中闪烁,小创有一刻被那眼神牢牢吸引了。这位就是不久前见过的,谢儿的师傅···晃神间,突然有个声音在呼唤她,急回头,身后黑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再转回来,箫声还在,灰袍仙人却不见了,一大团金色的云正缓缓笼罩下来,吞噬着神穴位上的阿知,直至消失。
小创大叫一声惊醒过来,低头再看,怀中的人已然不知去向。慌张抬头寻找,却一下撞入谢儿满是泪水的眼睛里。那眼中的惊恐与悲伤,掩都掩不掉,不断翕动的嘴唇还在低低地呼唤:“小创,小创···”
见他如此痛苦,小创知道梦中场景已然变成了现实,阿知走了,化成一股云烟,回归到她来的地方。而谢儿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于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小创颤栗不已。
谢儿跨进温泉池,怕碰碎般,轻轻将小创搂入怀里,静默不动。他应该安慰小创的,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直到一股热流穿透湿冷的衣服,传到他的心口,他才清醒一些。这温泉池水全被阿知的血染红了,他不能让小创留在这里。
抱起小创跨出池外,谢儿浑浑噩噩地不知往哪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很冷,还是呆在水里吧。”一阵冷风吹来,打了个寒颤,轻轻叹了口气,小创伸手搂上谢儿的脖子道。
谢儿四顾,花园的尽头有一个更大的温泉池,于是迈步向那里走去。
潜入池中,谢儿抱着小创慢慢坐靠在蓝黑色水晶石下,温暖的池水漫过了头顶。
怀里传来一声轻叹:“我不想离开你。”
“不,不会的,谁都不会离开。”谢儿哽咽应道,悲伤难抑,怀中人更搂紧几分,却掩不住颤栗。
时间慢慢流逝,温暖的池水让他们全身温暖,紧张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水很暖,睡一觉吧,睡醒了咱们就去大陆。”谢儿松了松手臂,让怀中人舒服一些。
小创抬头看他,那人红着眼圈嘴角牵出一丝微笑。从他坚定的目光中,小创知道,他真的相信他可以带她逃离到神种威力施展不到的地方,然后两人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小创的心在流血,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清醒过来的她,知道作为‘神种’精灵,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想着谢儿会亲眼看着自己像玫瑰姐妹阿知一样离开,小创就心如刀割,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两手轻轻托起谢儿的脸,给他一个大大地微笑:“好的,睡醒了跟你回去。”
轻轻吻了上去,把他嘴角的一丝微笑含入口中。舌上甜香的玫瑰蜜汁全数度入谢儿的口中,看着他露出诧异的眼神,慢慢吞咽下去,然后几乎是瞬间,谢儿就合眼睡着了。
一声轻叹,眼泪瞬间涌出。之前短暂失神的梦中场景一遍遍在脑中回放,太多的混乱,太多的不甘,都在她作出决定的这一刻安定下来。
它在召唤她们,它在等她们回家。
阿知已然归去,姐妹们也会一个个地追随。如果她逃走,‘神种’就会死亡,姐妹们也会化为尘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是留下来与他们合为一体,成就‘神种’发芽长成大树,还是逃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答案不言而喻,他们同根生,同根长,终究还是要相聚在一起,她怎么能独自安好?
她爱谢儿,但她也爱玫瑰姐妹们。她不能想像,丢下她们去追求自己幸福的样子。
最终还是会回来吧?就算逃到了‘神种’威力捕捉不到的地方。
小创望向即使是睡梦中都把自己搂得紧紧的谢儿,心如刀割,不能呼吸。她知道,对谢儿许下的承诺她不能兑现了。
也许是感知到了小创的不安,谢儿扭动了下身体,搂在小创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小创顺势转了个身,改两人面对面相拥为侧身仰靠在他的臂弯里,四肢都得到了自由。
谢儿无觉继续昏睡。
小创侧头凝视着他,温泉水中,他的脸朦胧而虚幻,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睡得并不踏实。
她知道在这么忐忑不安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睡着,是因为他吸食掉自己口中所有的玫瑰花蜜。
想起她们初相遇的那一天,玫瑰花心里,只一杯玫瑰露就让他醉倒,一首一首吹着不知道名字的箫曲,然后孩童般安睡,那时的谢儿还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吧?
那么,在她离开他的岁月里,没有玫瑰花蜜,他还能不能睡好?
细想起来,从相识到相爱,不过短短的六天时间,但却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六天。
而这份美好,终是因为她而破碎了。
“六天的爱情很快就会忘记了吧?”
“这里是离世独立的冰原,你把六天的爱情遗忘在这里吧,再过二千年,如果还记得我,你就回来,来取回我结给你的种子。
那时我再跟你回家。作为一棵树,守在你身边,不再分离。”
夜越来越深,小创也越来越悲伤,她知道她不能再犹豫。
她必须在他醒来之前离开。
她不想让谢儿目送她,就像之前谢儿亲眼看着阿知从她怀里消失一样。那样太残酷。
“要是再有一杯玫瑰花露就好了。”望着睡得并不踏实的谢儿,小创思量。玫瑰花露或口中蜜汁都没有了,但她还有更浓烈的——玫瑰血。
缓缓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玫瑰刺,伸展左手,仔细数着掌心里的纹路,清晰交错,哪一条是爱情线?
举起玫瑰刺,在掌心上深深地刻画出两根交叉的长线,这样就好了,不管哪条是爱情线,总归是断了。
鲜血冒出来,在温暖的泉水里飘散,玫瑰的香气溢出。小创把中指轻轻放入谢儿嘴里,抬高手腕让手心里的血顺着中指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口中。
谢儿被那玫瑰血浓浓香气诱惑,下意识地蠕动嘴唇吃下去。也把小创不断混入到血水里的泪一并吞下。
眉头终于舒展了,谢儿沉醉入梦。
“这许多的玫瑰血饮下去,醒过来时我应该不在了吧?”
小创从没有感觉哪一夜有这般漫长过,眼泪也从没有这么多过。
她不知道离开她,他会不会真的忘掉她,但今天自己的血已经注入到他的体内,他将永远带上自己的玫瑰香气。
“要是想我了,就回来冰原看看,我会变成一棵大树。如同在玫瑰花心里,我就在大树的心里。虽然你可能看不到我,但我一直都在。无论白天还是黑夜。
每一阵风吹过,我会用树叶的沙沙声召唤你,你要仔细地听,那是我在对你诉说爱意。
你也要用力的嗅,每一片叶香都是我的气息。
谢儿,对不起,
不能跟你在一起了,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