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契丹人慢慢退去,孟学究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就要栽下马去。连着五天,日日大战,自己都有些撑不住了。辖下的一万多人,已经有三千多人永远失去了生命。
好在这个年代,战场上受伤,缺胳膊断腿的情况不多。刀枪剑伤,要么致命,要么是割伤,治好了不会残疾。实际上治疗条件有限,死亡的人数特别多。
今天来了援军,因为孟学究作战最勇,马怀德向他这里补入三千人,基本补足人数。今天契丹人退了,明天还会再来。这一战,实在不知道要打多久。
回到帅帐,孟学究坐下,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微闭双目,调节身体。
何律从外面进来,行礼道:“师主,刚刚得到的消息,旁边的谢师主受了重伤。”
孟学究张开眼睛道:“伤得如何?重不重?”
何律道:“胸部中了一箭,军医正在照看,具体如何不知。”
孟学究站起身,道:“这几日同袍浴血,他受了伤,我自要去看一下。你吩咐下去,这几天每日里大战,天亮出去,晚上不知有没有命回来。让军中的粮草官,有什么好吃的尽管做,不必顾虑太多。有肉吃就先吃肉,有酒就喝,不要留在那里。”
何律叉手称是。
孟学究带了自己亲兵,吩咐了属下,向不远处的谢池军营走去。几日大战,谢池虽然一直有孟学究照顾,依然减员众多。开始一万多人,打到现在,只剩下不足五千人了。不过这五千人,战力却未必比开始的一万多人差。人就是这么奇怪,在尸山血海中战了几日,所有的人都坚强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契丹的铁骑,很容易就冲散了谢池的军阵。到了现在,不管铁骑如何冲锋,他的军阵却能一直不散。
战争最能锻炼人,在军校里没有学成的军官,五天愿!”
孟学究看着谢池,犹豫一下,坐了下来。道:“你现在伤重,若不好好休息,只怕身体不好。依我之见,还是回到城里养伤,让马太尉指定一人代替你就是。”
谢池连连摇头:“今日被契丹人射了一箭,我正要明日报仇,如何肯让人替我?学究,这五天的时间,军中也死了几千人了,何差我一个。”
孟学究看着谢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第一天的时候,谢池显得比较慌乱,被契丹铁骑一阵冲散。经过了五天才明白。战场上面,不要想得太多,是也不是?”
孟学究道:“我们做指挥官的,在战场上只想怎么才会打赢,其余想了没用。想得多了,反而会影响判断。当然,人与人不一样,我是如此。”
谢池一拍手:“所以学究是在军校里是考得最好的人,战场上是打得最好的人。说实话,以前军校里你考得好,与许多人一样,我也是不服。这几日,才真正心服口服。若不是有学究在,我们哪里能够坚持到现在?只是在军校里读几本书,就会打仗了?天大的笑话!”
吴城道:“师主说的是。初来这里,觉得自己对战阵上的事情,什么都懂。等打上几仗,连军校里学过什么都忘了。非要打上几天,死的人多了,才又想起来,教的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谢池连连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若不是这几天的就是这个样子,不死人,就真地不能学得明白。”
孟学究不语,他没有这个感受。从在军校里,他就很清楚,自己学的东西是什么道理。一门科目一门科目学下来,各自是做什么的,整个合起来是什么体系,一切都清清楚楚。上了战场,并没有觉得战场上与自己学的东西有什么不同。谢池他们讨论的,不是孟学究的。
战场是最难锻炼人的。五天激战,坚持下来的军官都脱胎换骨。若是以前,你说这样有道理,他说那样有道理,各自僵持不下。战场上面没有这么复杂,理解错了,就把自己的生命陪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