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反击(1 / 1)

金銮殿后,宣治帝在几个太监的服侍下整理着身上的衮服。

自从宣治帝登基之后,大朝会被确定为一个季度一次,而小朝会则是十天一次。

对于朝会的如此频度,放在刚开国不久太宗祖训还管用的时候已经算是大逆不道的怠政了。

但是一旦和天启以及大齐前几朝的皇帝比起来,宣治帝无疑算是勤政的了。

趁着宣治帝整理衮服的时候,王主官小翼地走到身边随后恭敬地递上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一些字。

“户部侍郎叶雨亭携忠信公司向大阮拜谒皇孙李晓...”

“皇孙李晓与元槐密谈于诏狱外,元槐大礼跪之...”

“督查院右都御史刘严夜访东阁大学士张庸...”

“贺睿之密会北直隶按察使周瑞...”

“大理寺卿肖震夜访兵部左侍郎钱德儒...”

...

看着纸上一条条密报,宣治帝只在看到元槐跪拜李晓之时皱了皱眉头,随后只是点了点头,不带感情道:

“朕知道了。”

接过宣治帝手中已经揉烂的纸团之后,王大伴当即当着宣治帝的面将纸团烧成灰烬。

宣治帝双眼无神地看着地上的灰烬,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稀缺的银发:

“老二和老三到哪了?”

王主官面不改色地恭声回道:

“昨儿个夜里才传来的密信,二殿下和三殿下原是可以走到保定的,但是刚走到太原的时候就遇到了一股叛军,粮道也受到了叛军袭扰...”

宣治帝闻言毫不掩饰失望之情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江南来的那个妓子查清楚了么?”

王主官面色一边,老实答道:

“奴才万死,东厂刚铺开不久,江南那边还不太清楚,只是给应天的留守太监去了密信,让他在那边打探了解!”

宣治帝闻言眉头一皱,但还不待说什么时,一个小太监从前殿迈着轻快的步伐跑来:

“陛下,时辰到了!”

见此情形,宣治帝只能闭口作罢,对着王主官点了点头。

王主官会意立即一招手,带着小太监一道往前殿行去。

“肃静!皇上驾到!”

...

又是一套朝仪过后,宣治帝在百官的山呼万岁之声中稳稳地端坐在了龙椅之上。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王主官站在玉璧下尖声道。

只见王主官话音刚落,督查院右都御史刘严快步出列高声道:

“启奏陛下,微臣有本奏!”

宣治帝见此先是看了玉璧下的李晓一眼,随后轻轻点了点头道:

“准奏!”

“微臣弹劾皇孙李晓,抗旨不尊、勾结军镇、欺君矫诏,臣请陛下严旨重惩李晓!”

“李晓,刘大人对你的弹劾你可听到了?可有话要解释?”

李晓闻言大步走到正面,跪在地上高声道:

“启禀爷爷,孙儿其他罪可以认!但是勾结军镇,孙儿不敢苟同!”

不等刘严等人反驳,李晓抢着解释道:

“那日孙儿被爷爷的侍卫带到城楼下时,正好看到了侍立在侧的赵把总,所以矫诏问他:”

“陛下让本殿下率一千精骑突袭敌营,尔等可敢与我同往?,赵把总不知情的情况下才与孙儿一道出城拼杀!”

宣治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指地看了顾敬一眼。

按照他原先给顾敬的暗示,勾结军镇这个罪名应该是顾敬替李晓挡下的,但此刻顾敬显然没有遂了他的心意。

无奈之下,宣治帝只能故作愤怒地对李晓喝道:

“如此说来,倒是你一人胆大妄为,目无王法了!?”

“你以为你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责,朕就会信么?!李晓!金銮殿上不是你逞英雄的地方!”

这是宣治帝最后在给顾敬机会,现在跳出来还来得及!

顾敬站在武勋首位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似乎仍在纠结该不该站出队列去顶锅。

“启禀陛下!微臣有异议!”

北直隶按察使周瑞的声音吓了顾敬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往队列外站了一步。

宣治帝见此哪能放过顾敬,当即按下周瑞不理,对顾敬道:

“宁远侯,你有何建言么?”

一时间百官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顾敬,顾敬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

“启奏陛下,其实事实不如殿下所言那样!”

“当日其实在上城楼议事前,微臣就点了赵骐的将,告诉他本侯会在陛下面前举荐他出城作战。”

“殿下去的那时候,赵骐正好在整装备战,殿下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百官也不是傻子,听着顾敬的话当即知道了这是被拉出来顶锅的,那天在城楼上这货还在和稀泥,谁会相信这事是他的主意。

宣治帝见此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扬下巴对周瑞问道:

“周爱卿有何异议?”

周瑞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高声道:

“启禀陛下,微臣认为,皇孙殿下有功于社稷,不赢论罪,应当论功!”

“当时城外,叛军集聚五万,埋锅造饭,安营扎寨,甚至还派出乱军劫掠京郊,若不是皇孙殿下迅速带兵平乱,如今京郊已是哀鸿遍野,数万的百姓要遭兵灾了!”

一个大理寺下的官员直接打断了周瑞的话,出列驳斥道:

“荒谬!我大齐泱泱大国,朝中文臣武将无数,军中宿将,朝中干员更是不下双手之数,当时陛下与百官正在商议兵事,你怎知皇孙殿下不出战,百姓就要遭兵灾?!”

见大理寺的人已经出头了,又有东林党官员出列道:

“启禀陛下!若是皇孙之罪不论处,那置朝廷法度有何用?!”

“陛下请治皇孙之罪!若无皇孙擅自做主,没准平乱可以代价更低!”

“皇孙实乃误国啊!”

...

看着一大堆出列的东林党官员,周瑞站在金銮殿上隐晦地做了一个手势。

只见数名浙江籍官员也都依次出列喊道:

“尔等好不知耻!殿下平了乱了,你们来这里马后炮!平乱之时怎么不见尔等!”

“陛下!微臣弹劾!大理寺卿收受贿赂,实乃国贼!”

“陛下!万不可相信这帮子奸臣的话啊!大齐立国几百年,好不容易又出了点武运,断不可自废武功啊!”

“是啊,陛下!皇孙殿下以一千破五万,此等战功比之开国名将不遑多让,怎可因噎废食?!”

...

站在楚党队列中的张庸看着浙党如此做派,心知浙党这是要死保李晓了,已经开始准备胡搅蛮缠了。

原本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场的张庸,突然被场上的一声冷喝吓了一跳。

“放肆!朝堂之上!尔等在胡闹么!”宣治帝愤怒地一拍龙椅喝道:

“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朝廷重臣,居然如市井妇孺一般在此聒噪骂娘,成何体统!”

宣治帝一通发怒之下,百官哪敢继续争吵,当即跪在地上请罪。

劝谏皇帝导致被打廷杖是可以拿出去吹牛的,但是君前失仪被打,那就是白打。

一挥衣袖,自有小太监送上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后,宣治帝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京郊一役,虽然不合朕之旨意,但是却不违朕之初衷,朕本意就是要点将出战,只不过念在皇孙位重,不应身涉险地,这才否了李晓的请战。”

“李晓虽是抗命,但却也是为了了却君王事的忠孝之心,赵骐勇毅作战,更是无可指摘。”

东林党人闻言,当即动了动屁股似乎还想继续争吵,这可是他们手上为数不多可以对付李晓的武器了,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弃了!

宣治帝顿了一顿,话头一转:“但是国朝法度在此,不可荒废!”

东林党听闻这种处置当即放下了屁股,宣治帝此言无异于是暂时下了李晓所有的差事和权力。

闭府读书自然是不能接触外臣的,那李晓此时手上的锦衣卫、浙党、忠信公司都会不足为惧,甚至会成为其它势力渗透和争夺的对象!

东林党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林世昌即将带回的五万大军的功劳,宣治帝这是在向他们东林党示好。

毕竟前些日子殿上的这对爷俩齐心协力拿下了东林党目前唯一的一位内阁阁老,此时大军将至,宣治帝自然要重新权衡里面的利害。

楚党的张庸站在首位看着如此情景,心中也是有些苦恼。

虽然目前是百官合力斗倒了李晓,但是东林党眼瞅着也即将坐大,在接下去的官位瓜分战中,楚党会非常被动!

不理会朝下众人的心思,宣治帝继续道: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宁远侯顾敬,身为全国督帅,致使叛军攻至京郊,用兵遣将更无建树,罢黜官职,降爵一等!”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由原右都督宋国公樊远升任,蓟州总兵,蓟州侯左宣明调任都督府右都督!”

“至于刘爱卿弹劾宁远侯府千金与皇室子弟一事...”

“朕认为太宗祖训有些颇为不近人情,儿女亲事,是小两口一辈子的事,一言堵死也不合适,宁远侯,有空时不妨将令女带进宫中,让朕过目一下...”

宣治帝此言一落,朝中登时炸开了锅,文官闻言当即不顾什么党派势力,一个个争相恐后地出列劝谏。

还有的文官甚至说出了要血溅金銮殿这种激烈的话。

其实不怪文官如此激烈,就连当事人本人,李晓和一众勋戚也都被宣治帝的这番操作给弄懵了。

太宗祖训皇室子弟不可迎娶勋戚、重臣之后,这其实是为了杜绝外戚当权的手段,宣治帝这个操作几乎就可以说他打算放出外戚这头已经被禁锢了几百年的政治凶兽!

勋戚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狂喜的,牺牲一个宁远侯的职位,换来了权力的解禁,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值。

至于李晓则是惊讶于老爷子的这通操作也没和自己通气。

但是转念一想,立马也明白了老爷子的用意,其实这些话肯定是假意哄哄勋戚,让他们不要因为宁远侯的事闹事,同时也是吓吓东林党,他手上不是没有手段和他们斗!

果然,宣治帝看着朝堂下激动的百官只能无奈地摆手道:

“既然众爱卿反应如此强烈,那此事便从长计议吧!”

百官闻言自然是皆无不可,倒是勋戚们闻言都是恨恨地盯着那些出列喊打喊杀的文官。

宣治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至于京营骑兵把总赵骐,作战勇武果敢,擢升为游击将军!”

百官见此也知道了今天这件事只能到此作罢,当即跪伏在地高呼:

“陛下英明!”

就在百官以为今日事毕之时,武将队列中突然走出一人,对着宣治帝高声道:

“启禀陛下!微臣有本奏!”

百官循声望去,竟是新晋的锦衣卫都指挥室元槐!

宣治帝轻轻瞥了李晓一眼,心中一时拿不定接下来的变化,犹豫再三之后,处于对李晓的信任,沉声道:

“准奏!”

元槐抱拳行礼道:“启禀陛下,经过连日彻查,锦衣卫已经查清了先帝遇害一案的始末!”

百官和宣治帝闻言心中一沉,都是默契地瞥了李晓一眼,不知道他此时发作此案的原因。

“江南钱氏名为南国大儒,实为永安十五年叛官钱勋礼之后,多年勾结朝中贪官污吏,意欲寻衅作乱!”

永安是天启和宣治父亲的年号,是前前朝的皇帝了!

“而经过末将调查宗人府卷宗,先皇后正是以钱氏秀女的身份入宫的!”

百官闻言登时炸开了锅,东林党人更是大声叫骂着元槐栽赃陷害。

元槐听了质疑也不害怕,只是淡然道:

“此事有宗人府大宗令可以作证!”

一直站在宗室一列的大宗令李群闻言,面色不带丝毫变化沉声道:

“元指挥使所言不假,有宗人府卷宗作证!”

百官听闻此言一个个都看向了宣治帝,能指挥得动的可是只有宣治帝的!

一时间百官猜测着,难道这些是宣治帝的意思?

“根据户部侍郎叶雨亭和前户部尚书李钟赫提交的账本和供词:”

“钱氏先是买通了城东永兴坊的里正,让其往顺天府府衙报备永兴坊中需求新增一座桥梁方便永兴坊百姓生活。”

“随后原顺天府治中...”

...

“钱氏又买通了工部经历...”

“后来户部账目出现问题,钱氏又暗示督查院右都御史刘严按下此案。”

“大理寺卿...”

“兵部侍郎...”

随着元槐面无表情地复述着案情经历,东林党内越来越多的人牵扯入内。

这一次不止是百官,就连宣治帝也是皱眉看向了李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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