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封宫(1 / 1)

保定府,府衙大堂。

卢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燕国使臣,一双浓眉大眼难掩怒色。

“呔!你这燕国蛮子来此作甚?”

一直坐在卢义左下首的大胡子先是拍桌瞪眼地对燕国使臣喝道:

“你这鸟厮若是不说出个二四五六来,爷爷定要生撕了你!”

卢义闻言皱眉打量了一下大胡子,这是义军中仅次于他的第二号人物,徐善忠。

此人原是九边灾民,家乡常年遭到燕国铁骑的袭扰和劫掠,而他本人终于在一起兵灾之后逃到了大同府,却又遇到了旱灾。

所以徐善忠对燕国人是非常敌视的。

燕国使臣瞥了眼徐善忠,哂笑道:

“常听说义王德高望重,义军令行禁止,没想到这义军原来是名不副实之辈!”

“在下布鲁台,乃是燕国澜叶亲王座下幕僚使臣,不知在座哪位大人可以话事?。”

徐善忠眼见布鲁台如此阴阳怪气的模样,当即拍桌作势要拔出自己的腰刀砍向布鲁台。

卢义闻言虽然不知道这个澜叶亲王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却是知道燕国觊觎大齐土地已久,这个布鲁台的目的十有八九便是冲着趁火打劫而来。

卢义笑了笑,先是对着徐善忠劝道:

“老徐,我知你深恨这些燕国蛮子,但是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朝廷狗官和大齐军队,而这些燕国蛮子在这方面是和我们立场一致的,咱们不妨听一听这厮说什么?”

徐善忠能在众多灾民中笼络出一股势力,自然也不是愚蠢之辈,索性借坡下驴冷哼一声收起了腰刀:

“且听义王的,看看这鸟厮能说什么。”

而其余义军首领闻言也都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卢义的决策的。

布鲁台站在一边一直在偷偷观察这些人的反应,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出言道:

“义王可知尔等距离死期不远矣?”

布鲁台话音刚落,场中先是寂静了一会儿,随后响起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放肆!你这蛮子,居然敢在我等面前狂言生死之事!”

“来人!与我把这鸟厮拖出去砍了!”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子,我等从刀山火海横趟过来,阎王爷都不收我们,在你嘴里却是死期不远!”

义军各首领一个个都是拍桌子瞪眼睛,仿佛就要当场生吃了布鲁台一般。

卢义坐在首位拍了拍桌子,肃清了场面,作为大首领他还是有这份体面的!

“布鲁台使者,我原本以为您是有什么真知灼见可以与我等分享,这才说服了各位首领在此稍坐。”

“但如果您是要说这种狂悖之言的话,莫不是以为我们燕齐两国之间真没什么仇恨不成?”

布鲁台闻言对着卢义抱拳道:

“不瞒义王的话,布鲁台所言皆是实话,毫无夸大之言!”

“如今齐国五军都督府尽起京营直扑保定而来,北直隶总督闫茂青更是坚壁清野,严守各处要塞,就连九边经略、山东巡抚、漕道总督都已尽起大军在外围包围着北直隶,逐步缩小包围圈。”

“如此情形,义王等人岂不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布鲁台此话一出,场中登时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这京营出御之事他们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光这消息足以让他们感觉大难临头了。

如今按照布鲁台话中的意思,朝廷此次已经是准备好了天兵天将打算把他们围死在北直隶之中!

卢义眼见这种情形,心知再不做些什么,军心必被动摇。

“既然我等已是如此情形,却不知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阿鲁台轻轻一笑,自信地抬头道:

“此为搭救义王,搭救义军而来!”

卢义沉声追问道:“此言何解?”

“我大燕国澜叶亲王殿下乃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自从听说了义军的义举之后,更是钦慕已久。”

“同时,我们亲王殿下也很痛恨齐国朝廷,在这一方面,我们王爷很愿意为义军提供帮助!”

卢义闻言激动地战起身来,追问道:

“不知使者如何相助我等?”

这一下,所有的义军首领都死死地盯着布鲁台,毕竟没有谁愿意真的死在这里,如果不是不想死,当初这些人为何会杀官造反?

布鲁台也不托大,认真道:

“我们亲王殿下已在九边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只需义王率领义军往九边各镇流袭而去,我大燕铁骑同时叩关,则齐国北境旦夕可下,届时各位封王列候不在话下!”

卢义闻言一双浓眉大眼激动地颤抖了起来,但却依旧迟疑地问道:

“可是如今我等只是依靠血勇为战,初时对阵卫所杂兵不以为惧,但是一旦面对九边精锐或是京营大军,怕是力有不逮...”

布鲁台解释道:

“义王多虑了,此时情形虽然看似凶险,但是只要义王能走对路,其实生路不难。”

“且不说在我大燕澜叶亲王的威慑下,九边经略能带多少兵马离开九边前来勤王?便是带来了勤王兵马,那样形成的包围圈也是千疮百孔,只需小心陷阱,逃脱不难。”

“至于京营那起子大兵,若是天启初年的京营怕是有几分战斗力,但是京营十年一换边,如今天启七年,其中怕是早已被各路将门掏得干净了。”

“纵是京营仍有余威,但是那些五军都督府的将门子弟已经多少年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了?一个个早都熬红了眼想要立功晋爵,如何肯毕全功于一役?”

大齐立国,武勋实行的是推恩令的政策,对所有武官都没有分封世袭的习惯。

一个开国初的国公爵位武勋,他的儿子们在没有大功的情况下,将平分国公爵位,各自分得侯爵,而这些后续的子孙又将平分侯爵,直至白身为止。

当然这是一种很粗略的推恩令的解释,真实的推恩令执行起来更为细致,分为宗室、外戚、功勋都有不同。

而这些武勋的爵位在这几百年的推恩令之下,极少有能超越祖辈或者光复祖辈荣光的。

祖辈已逝,爵位已削,府中的排场却是依旧在,这就导致了这些武勋后辈们只要有机会可以执掌军营,必然是大贪特贪。

喝兵血、吃空饷、卖军械、干私活等等肮脏之事不足言道。

但是这些非法路子毕竟是走不长远的,事发之后抄家灭族的更是数不胜数,所以掌兵武勋一旦能遇到平叛,剿匪等活计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红了眼一般追着喊打。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农民军和土匪好欺负。

而这些武勋也都很聪明,都知道一下子就把叛军剿灭了,功劳可能只能分润到一小批人,但是把叛军打散打乱了,分头剿灭,这一下子就能多出不少功劳位置来!

布鲁台作为敌国密使,对于大齐国内的这些潜规则和门门道道都是再熟悉不过。

当即就当着众首领的面将其中的门道讲解了开来。

众首领闻言也都是同仇敌忾地大骂这些武勋乃是国之蛀虫,不要脸。

布鲁台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

“综上所述,只要各位不要再去劫掠北直隶的其他城池,那么就连北直隶的闫茂青也会放过义军。”

“因为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丢城失地乃是死罪,义军没被轻易剿灭,才能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无能。”

坐在上首处的卢义闻言,哈哈大笑了两声道:

“闫茂青那个狗官,当日我还见到过他哩!这次没能亲手手刃这个狗官,实乃某家大恨!”

“不过听了使臣之话,这才得知这个道貌岸然的狗官居然是这么一个懦弱无能之辈!此人狗头,必为某家所取!”

“众首领听令!大家整备人马,随时准备往山西转进!”

场中众义军首领闻言都是轰然应是,一个个抱拳而起随后转身向外间行去。

在众人离去之后,卢义的眼中闪过几丝神采,就连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英雄威严,脸上带着的是道不尽的阴翳。

而在保定府衙的不远处,出了府衙大门的徐善忠回头看向府衙,眼中闪过几丝愤怒的神色之后,立即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

盛京城,皇宫。

天启帝愤怒地看着眼前的田大伴,怒吼道:

“你说什么?朕派去的人都进不得椒房殿?!”

田大伴颤颤惊惊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回话道:

“启禀陛下,如今汉王爷就在椒房殿中,本来是派了十几个太监去捉人的。”

“但...但...但是,皇后懿旨不让奴才们进那椒房殿中...”

天启帝抄起手边的砚台砸向田大伴怒吼道:

“是朕让你去拿汉王的!朕的旨意还比不上皇后的懿旨么?!”

“你去!让御林军去给我把他拿来!把皇后也给我拿来!”

田大伴依旧跪在地上也不动弹,细声道:

“如今皇后已经封了后宫了,并下令手下的太监和健妇们手持兵刃巡逻后宫,除非御林军杀入宫中,否则等闲是入不了后宫了!”

天启帝闻言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身子,惊疑地问道:

“你是说,皇后让人封锁后宫?她哪来的兵器!那些狗奴才敢听她的?!”

田大伴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

“陛下啊!从您登基起,这后宫就从来没有在奴才的掌控中过,不是奴才不想告诉陛下,奴才,只怕...只怕...”

天启帝追问道:“只怕什么?”

“只怕告诉了您实情之后,您当晚就要遭了不测啊!”

天启帝闻言心中一惊,跌坐在龙椅之上,他是从来不知道后宫被东林党控制这一事的。

所以乍一听闻有一个势力早在他登基之初就掌握了这座皇城,对于他来说只有无尽的后怕,这意味着七年时间里,他都睡在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之上!

“去!去给我传旨让步兵统领衙门...不...让京营...不...让严松...”

天启帝说出一大串名字之后停下了嘴,不再言语,他突然发现他手中甚至没有一个能应对这个局面的手段。

因为不管是步兵统领衙门还是严松,都是外臣!后宫之事却是家事!

原本内务府是管辖后宫最得力的机构,但是如今内务府却在皇后的掌控之中!

“大伴,咱们手中到底还有多少忠心的奴才?”

田大伴恭敬地回道:

“除了奴才手下几个孙子外,便就是韩妃那里的几个宫女和太监了...”

“甚至几位公主身边的奴才,也都不可尽信...”

天启帝惶恐地看了看紫渊阁的门外,这里不是后宫。

“大伴,你去把韩妃接过来,让韩妃一道住进紫渊阁中!”

“从今天开始,你们日夜给朕把守,朕的衣食住行都必须经由你们,只待朕了了此间之事,便是血洗后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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