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明回到了房子里，开了灯。
偌大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脱下笔挺的制服挂在衣架上，将疲惫了一整天的身子扔在了床上。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女孩正直最美年华。
夜已渐深，被风撩起的窗帘宛如女神的裙摆。
一只纤细柔美的手拿起了相框，轻轻擦拭着照片，似乎是在缅怀。
久久之后，她放下照片，看着那熟睡的男子，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
风渐渐平息，窗帘归于寂静，女子窈窕的身影化作了寥寥轻烟，悄然消失不见。
宋冬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上的疲倦一扫而空，昨晚睡了一个很好的觉。
洗漱干净，换了一身西装，他便朝着学校走去，他不仅是一名优秀狩魔队成员，还是广受学生喜爱的导师。
原因无它，年轻帅气而且实力强劲。
宋冬明走进教室，见到了窗边那白月光般的少年，轻轻笑了笑。
“我要做远方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哪怕明日天寒地冻，山高水远，路遥马亡。”
“写得挺棒的，好男儿走四方。”
他在这个班任教，对穆茗的印象也颇为深刻。
身为狩魔队的一员，也是穆夕研的表亲，他也大致能猜到穆茗请假的缘由。
“我们开始上课，下周我们即将举行小组协作狩魔的实践课，在这里我要强调一下规则和注意事项……”
“咦？”藜看向宋冬明，略微有些诧异。
“怎么了？”穆茗问道。
“他被吸血鬼取过血。”
穆茗目光一凛。
“但是取血量很少，不影响身体健康。魔法师的身体素质较常人优秀太多，少量取血反而会促进血液循环，有助于睡眠。”
“难道，宋老师和血族有联系吗？”
上午的两节课，穆茗有些心不在焉。
洛城最近的血族异常活跃，身为狩魔队队长的宋冬明和血族有所牵扯，耐人寻味。
“穆茗同学，你跟我来一下。”
下课之后，宋冬明对着穆茗招了招手。
穆茗起身，跟着宋东明朝着办公室走去，沿途的女孩子总是会忍不住瞟上几眼。
“看来你很受女生欢迎啊，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宋冬明笑着，把手搭在了穆茗肩上。
“宋老师您在女生里的人气好像是所有老师里第二高的吧？”
“夕研是我表亲，你是夕研的弟弟，课下可以直接叫我哥。”宋冬明很是随和地道。
“还有这一层关系吗？”穆茗微微一愣。
“嗯，穆氏和宋家的关系一向不错，大家族间联姻也是常有的事。”
“你刚刚说我是人气第二高的？”
“我不信，这个学校还能有哪个男老师比我帅？”宋冬明挑了挑眉。
虽然自恋，但这话也不假。
宋冬明的五官和身材绝对是挑不出瑕疵的，秒杀各种小鲜肉和男模。
“查老师说他比你帅一点。”穆茗摸了摸鼻子，淡淡地道。
“扯犊子！他能有我帅？”宋冬明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勾肩搭背走进了办公室，像哥们一样，完全没有距离感。
“这些文件是下周小组狩魔协作实践的材料，你交给那几个习得了魔法的学生手中。二班的也在里面，你顺带一起带过去。”
“好的。”穆茗接过资料看了一眼他办公桌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
“哥，这个女孩子是谁呀？”穆茗下意识问道。
“她啊，是我一生最爱的女孩子啊。”宋冬明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诉说着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
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会把这张照片带在身上。
“那是我嫂子咯？”
“如果她还活着，那就是吧。”宋冬明喝了一口普洱茶，淡淡地道。
“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宋冬明毫不介意，有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但他的答案始终没有变过。
“这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孩子。”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用一种英语时态来讲，叫做“过去完成进行时”。
“我走了”
出门之前，穆茗仔细看了看照片，似乎想要记住她的样子。
“嗯”宋冬明缓缓点头，开始准备教案。
穆茗拿着资料，走到了二班。
“这是宋老师让我带来的资料。”
二班的女孩子们纷纷抬起头看向他。
“好，放这里吧。”正在教室里的老师微微笑着，很是随和。
穆茗记得这个老师貌似叫做杨柳依，因长相出众，在男生中的人气也很高，很多学生私下将她和宋冬明组成了cp。
穆茗觉得意外地合适，郎才女貌。
穆茗将资料放在了讲台上，临近讲台的几个女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少爷！你过来一下！”莺萝招了招手。
“怎么了？”穆茗朝她走了过去。
“少爷，给你带的玫瑰馅饼。早上你走得太快了。”莺萝从包包里拿出一盒点心递给他。
在一众男生女生们起哄的声音中，莺萝羞红了脸。
穆紫薰瞅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我们怎么没有？”
“谢谢啊，小莺萝。”穆茗掀开餐盒，围观的男生们都从座位上站起身，伸长了脖子。
穆茗拿出一块递给了林溪。
“谢谢哥哥！”
林溪接过馅饼，小口咬着，吃东西的样子格外可爱。
穆茗正准备合上餐盒，感受到了一阵幽怨的目光，大小姐正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
他走过去，将餐盒放在了大小姐面前。
“这还差不多。”穆紫薰心情大好，一手拿了一个，美美地吃了起来。
莺萝撅着小嘴，似乎有些不满。
“弟弟，我也想要吃！”
坐在穆紫薰旁边的方佳诗眨巴着眼睛，一脸姨母笑。
“滚！这是我家弟弟！”穆紫薰用嘴叼着馅饼，腾出一只手在她头上用力地招呼了一下。
“我走了。”穆茗合上餐盒，正准备离开。
“等等！”穆紫薰叫住了他，拿出一张卡递给了他。
“拿这张卡去食堂三楼吃饭，那里人少，不用排队。”
“谢谢。”穆茗接过卡，出了教室。
上午后面的两节课是体育课。
洛城第一魔法高中的体育课一向是自由活动时间，这算是繁重的高中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和其他学校的体育老师终年卧病不起，由其他老师代上的情况相比，还是很人性化的。
阳光穿过泛黄的梧桐叶，撒下一地的碎金。
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只是没有岛国动漫里的帅气灌篮，也没有青春电影里女孩子的欢呼尖叫。
有些热爱篮球的个子不高的男生只能在边缘ob，可能半天下来连球都摸不到。虽然滑稽得像小丑，但也自得其乐。
篮球在篮筐处起起落落，半天也投不进一个。
女孩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边在操场的跑道上散步，一边倾诉着心里话。
走累了，就坐在树荫下喝着奶茶。
大多数人的青春都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哪有那么多疼痛电影里堕胎割腕之类的“荡气回肠”的情节。
羽毛球以一种让人绝望的高度飞过头顶，莺萝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跳起来举拍，却依然可望不可即。
“啊！小姐，你干嘛老是打那么高啊？”莺萝气得跺了跺脚，有些委屈地把拍子往地上一丢。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对面洋洋得意的穆紫薰，气鼓鼓地走了。
“明明是你太菜了，是不是玩不起？”穆紫薰捡起拍子丢给了林溪。
穆茗靠在树下，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拿着钢笔，凭着那段残缺的记忆，写着海子的诗。
这个世界是没有海子的，只有一个和海子同名的查海生。
海子光怪陆离的人生，光怪陆离的诗歌，只活在穆茗同样光怪陆离的记忆里。
偶尔有两片梧桐叶从上方飘落，安静悠然。
附近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正在偷偷议论他，时不时拿出手机拍照。
也有女生故意大声说笑，彼此打闹弄出很大动静的同时悄悄看他一眼。
江晚亭也看着他发呆，看着他不动声色的侧脸，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眼睫。好像所有关于他的，都很神秘美好。
她们只是远远看着，没有接近他的勇气。
阮伊儿拿着两杯鲜榨的西瓜汁，坐到了他身边。
“喏～”
西瓜汁一经她之手，就变成了冰镇的。
穆茗接过西瓜汁，浅尝了一小口。
冰凉清甜的西瓜汁流淌过咽喉，沁人心脾。
很甜，但是不腻。和伊儿的“味道”一样。
一个女孩子是什么“味道”，看她平时喝什么就知道了。
伊儿的目光看着他手中的笔记本，被勾起了兴致。
“没有任何黑夜使我沉睡，没有任何黎明使我醒来;没有泪水使我变成花朵，没有国王使我变成王座。”
“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你要看吗？”穆茗将笔记本翻到了第一页，递给了她。
阮伊儿接过笔记本，坐近了一些，两人并坐在一起，书本放在大腿上。
附近的女生恨得牙痒痒，球场上打球的男生也没了心思。
“我喜欢这一句，很美。”她翻着笔记本，指着白纸上那一行清秀的字迹。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幽咽，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穆茗微微侧目，看着她很美的侧脸。
长长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地，半掩着一汪冰蓝色的清泉。
伊儿也很美，不需要用太多语言去描述。
“这句诗，有名字吗？”阮伊儿突然问道。
“没有。”穆茗摇了摇头。
“起个名字吧。”阮伊儿用手指抵者嘴唇，微微思索了一会儿，拿起穆茗的钢笔，用同样娟秀的字迹在后面加上了“九月”。
至于为什么是《九月》，她说不清，但就是觉得合适。
临近下课了，两人很有默契地站起身朝着食堂走去。
经过冷饮店的时候，穆茗去买了两个奶油甜筒。
“给”
阮伊儿浅尝了一小口，冲冷饮店两个兼职的小女生努了努嘴。
“很甜，能感受到那两个女孩子满满的心意。”
嘴边还沾染着些许奶油，看起来很是活泼可爱，像俏皮的小姑娘。
穆茗转过脸看了一眼，两个女孩子便红着脸收回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做着刨冰。
“服务业需要高素质人才。”穆茗浅尝了一小口，随意搪塞了过去。
伊儿走在他身旁，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杨柳依和宋冬明在操场上散步，有许多学生投去八卦的目光，拍了照片，再配上一段极其暧昧的文字发到了朋友圈。
“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我很忙。”宋冬明淡淡地道。
“就是想找个人出来一起走走，很久没有出来散步了。”杨柳依温暖地笑着。
她和宋冬明，还有一个叫做易诗音的女孩子在高中时代就是挚友。
三个人一起学习，一起帮助，一起走过花季雨季。
宋冬明和易诗音走在了一起，每次走在他和她身边，她都觉得自己很多余。
现在啊，她的身边，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但他的心里依然没有她的位置。
“这些学生们私下说我们是模范情侣呢。”
杨柳依轻轻笑了笑，看向宋冬明。
宋冬明没有回答，沉默就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十五六岁的孩子们，真可爱呢。和他们待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都变得年轻了。”
杨柳依的脸上始终带着好看的微笑，仿佛热情永远都不会透支。
“你现在也很年轻啊。”宋冬明自顾自地走着，低下头看着皮鞋尖，觉得有些脏了。
“不年轻了，没有时间去抓紧一场无能为力的恋爱了，过了牵一牵手就脸红的年纪。”
杨柳依说着，看向宋冬明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宇间有些失落。
她喜欢他，人尽皆知。
“我真的，不想喜欢别人。”宋冬明说着，加快了脚步，踏着一地碎金离开了。
杨柳依远远地落在了他的身后，宋冬明不敢回头去看她，也不知道她的脸上是否还带着那灿若千阳的微笑。
有人深情，就会有人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