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尺度总是变幻莫测。
缓慢的候像是放慢的镜头,每一帧都在感官中停留。可一旦加快速度，就像流沙一样无法捕捉。
夏日被聒噪的蝉鸣催促着抵达。
临近毕业，周自珩推掉了有工作,每天一门心思在学校埋头写论文。原本他还觉得自这样有些冷落夏习清,可奇怪的是，夏习清最近也忙了起来，几乎天天早出晚归，两个人连忙碌期都撞到了一起。
就这么头昏脑涨忙活了几个月,终于顺利完成答辩，周自珩也有了间补之前的一些工作。五月的最后一天,苏梅岛拍完广告回来,周自珩给夏习清打了电话，问他晚有没有间一起吃饭。
“吃饭……”夏习清那头似乎在忙,说话断断续续的，“我可能要晚一点。不然你先定地方，八点之后我就有间了,到候我去找你。”
周自珩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的候顺便看了眼间，已经是下午4点多。他交代小罗帮他在一家非常私密的西餐厅订了位置，自回了趟本家。晚七点半的候就出去了餐厅，在包间里等了半个小,终于等到了夏习清。
他的样子很是匆忙，“我没迟到太久吧。”
“没有。”周自珩拉了一下他的手,现他手掌缠了一圈纱布,心一下子揪起来，“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就一点小伤口，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夏习清揉了一把周自珩的耳朵，自走到对面坐下。
“怎么弄的？”周自珩又问了一遍。
“嗯……”夏习清的表情有些犹豫，“没什么，就是艺术展的事，不小心割到了。”
“小心一点。”
夏习清眨了下眼，语气轻快，“我知。”他习惯用右手撑着脸侧，但刚支起手肘，就换了一只，眼睛望着周自珩的脸，“你瘦了。”
还没等周自珩接他的话，夏习清又补充了一句，“我好想你。”
像他这样游戏人间的秉，极少用诚恳直白的表述，以即便是周自珩都不由得愣了愣，不知该如给予反馈。
他也好想夏习清，闲下来的每每秒都在想他。
许久没有好好聊天的两人趁着等菜的间好好说了会儿话，等到服务推门进来前菜的候，周自珩的手机响了，是他老师的电话。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站在包间外打了十钟的电话，部都是在说申请研究之类的事，挂断电话之后，周自珩转过身推门进去，刚带门，就看见刚才还他谈天的夏习清竟趴在桌睡着了。
他的脸埋在桌子，左胳膊垫在额头下面，右手则垂了下来，浑身都透着疲倦。
究竟在忙什么，累成这个样子。
周自珩放轻脚步，缓缓走到他的身侧，蹲下来伸出手轻轻地解开他手掌的纱布。
纱布一圈一圈被取下来，夏习清掌心的伤口也终于暴露在他眼前，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伤了似的，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多少有些炎。
周自珩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攥住了，想替他把伤口缠好，却看见他垂下的手指动了一下。
夏习清醒过来了。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是空荡荡的椅子，然后迷茫地转过头，迟钝的目光在空气里探寻了好久，在看见蹲在身侧的周自珩才缓慢对焦。
“你怎么在这……”他半醒的声音比往日软了许多，眼睛里像是蒙了雾似的，水汽迷濛。
周自珩站起来，摸了一下他的头，“怎么这么困啊。”
夏习清没说话，只是把脑袋贴周自珩的小腹，手臂环住他的腰，完完全全一副撒娇的样子。周自珩宽的手掌他的头顶抚摩到他地后颈，一下又一下，温柔得要命。
“你怎么像在撸猫。”夏习清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没睡醒的鼻音，在周自珩听来可爱极了。
你比猫还可爱。
比世界任一个小动物都可爱。
一想到这样柔软任的夏习清只有自可以看到，这种特殊又极端不符合夏习清本人的质就被他肆意打了[周自珩专属]的标签，心情一瞬间抛云端。
“先吃饭，等会儿我们就回去睡觉。”周自珩拍了两下他的背，走过去把椅子拉到了夏习清的身边，把自的餐具也都挪过来，吃顿饭隔这么远，他早就觉得不自在了。
夏习清现自手的纱布被他拆开，只是低头仔细地绕了回去，周自珩没有问，他也就没有解释。
吃完饭，两个人餐厅出来。夏天来得匆促，湿哒哒带着一身火热的潮气闯入这个干燥的城市。两个人肩走到停车场，就在夏习清拉开车门的候，周自珩忽然开口。
“我这周五毕业典礼。”
夏习清的手顿了顿，他的脸没有惊讶的神情，但嘴里却说着，“这么快？”
周自珩觉得疑惑，但还是绕到驾驶座那边，“我开车，你手受伤了。”夏习清拗不过他，只好自走到副驾驶。
“感觉你才刚答辩完。”夏习清捏了捏自的鼻梁，“太忙了，每天过得都不记日子。”
“我这两天要出差，去一趟美国。”没等周自珩说话，夏习清自先开口，“不过我一定会在你毕业典礼开始之前赶回来，放心。”
夏习清说放心，周自珩就不怀疑。
他的确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
毕业典礼的当天，周妈妈特地来找他，清早就催着他去了学校，明明是周自珩毕业，妈妈倒是比他还激动，“我特意带了相机给你录像。”
周自珩兴致不高，低头看着自的手机。
“你怎么了？”等绿灯的候周妈妈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病了？”
“没有。”周自珩把手机关了，后脑勺一下一下点在座靠背。
“是不是等习清啊？”
周自珩愣住，僵硬地转过脸去看妈妈，“你怎么知？”
“你还能瞒过我？”绿灯了，周妈妈一脚踩油门，“习清刚刚还给我打了电话，说一会儿来找我们。”
“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周自珩像个孩子似的，侧过身子抓住妈妈的胳膊，“他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说什么了。”周妈妈专注地开着车，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
周自珩靠在座椅的头立刻抬起来，以为是有关夏习清的事。
看见儿子这样积极，周母不禁了出来，“不是习清，是你们任。刚刚他也给我打电话了，你到了先去趟任办公室，应该是有事找你。”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周自珩转过身子望向窗外。阳光散漫地柔软的云层倾泄下来，穿透葱郁的林荫，遥遥下落，隔着玻璃抵达他的肩头，把他黑色的学士服晒得烫。
他无比渴望夏习清可以见证这一天，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想。尽管他很清楚，这个日子只是在自的心目中稍显特殊，于夏习清而言，充其量不过是恋人的毕业日。可毕业日，意味着一个阶段的顺利结束，也意味着成长。
周自珩希望自可以在夏习清的心中毕业。
不是为了能保护他，也不是要强于他，这些周自珩不期待，夏习清也不喜欢。
他只成为一个无论在任方面都足够与夏习清势均力敌的爱人，即有着无法跨越的岁月鸿沟，也可以称得是一个成熟的爱人。
来到学院，许多一起毕业的同学都前来周自珩合影，很多都是周自珩不熟悉的面孔，概是想把握住最后的机会明星同学留下纪念。周自珩虽然一贯独来独往，但其实根本不是可以轻易拒绝别人的格，以一直很认地跟家合照。
现场部都是毕业的学，只有少部一路跟着周自珩的粉丝。一开始周自珩就已经在小号说过，不希望太多的粉丝来到学校，怕会影响到其他的同学。
看着儿子被困在与人合影的窘境之中，站在一旁的周母轻声提醒，“珩珩，你别忘了去找王任。”听到母亲的话，周自珩才想起来，一面说着抱歉，一面人群中抽身，“妈你我一起去吗？”
“你自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周自珩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到任的办公室，他觉得奇怪，无论有什么事，任都不应该在毕业典礼当天找他，可既然是妈妈说的，肯定没有错。他抬手扣了扣门，“任，我来了。”
刚给自倒了一杯茶的王任抬头看向门外，见到周自珩的第一间脸便浮现出容。
“自珩来了，进来吧。”
周自珩自觉地准备在任对面坐下，可谁知任却拦了他一下，“哎等等，我们长话短说就不坐着聊了，等会儿我还得领着你下去。”
他的脸不禁流露出一丝不解，任，“是这样的。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为学院也传播了很好的价值导向，不管是学校还是院里都一直以有你这样的优秀学为荣。”
“谢谢任。”周自珩礼貌地了一下。
“学院也非常感谢你的捐赠，其实像你这种刚毕业就进行校友捐赠还是头一回，不过……”
周自珩怔了怔，眉头皱起，“捐赠？任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王任突然了，“自珩你怎么还装傻呢。”他忽然又反应过来，“难不成你不知？不对啊，那个文件就是写的你的名字啊。算了算了，你跟我来。”说罢，王任就带着周自珩来到了新楼。一路周自珩都在回想刚才任说过的话。
捐赠？他想到了刚才嘱咐他来找任的母亲，难不成是父母偷偷以他的名义替他为学校做了捐资？
“到了。”
空旷的一楼厅难得地围了许多人，听见任说到了，周自珩思索中抽离，视线随着任的示意看过去，在厅的正中央，天井式庭悬空垂下一个巨的白色幕帘，四面包围，一直落到地面，似乎是为了遮蔽什么而被人悬挂起来的。
“这是？”
“你先看，一会儿咱们还要合影。”王任叫开了周围的学，令人将幕帘放下来，“这个展品的寓意很不错，很符合我们学院的风格。听办理捐赠的老师说，这是不久前纽约代艺术展的金奖作品。学院很感谢你的捐赠……”
艺术这个词出现的第一间，周自珩的脑就开始停止运转。
后面的话，他没听进去了。
只一瞬，四面相围的白色幕帘至下地坠落下来，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之中，里面藏匿的神秘捐赠终于展露无遗。
视线触及的那一秒，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就几近骤停。
那是一尊现代义公共雕塑，看起来有六米高。远远看，最外层是无数颗小不一的细小球状体，颜色多是蓝色金色，在厅的强光之下泛着漂亮的金属光泽。
有微观的小球环绕成一个放倒的椭圆体，每一颗都拖着一光一样的尾巴，里面有光，无数粒子的缝隙间透出，这些粒子像是灵动的，像是统一地飞溅开，像是……
“爆炸……”
有的粒子离开我飞奔向你。
周自珩喃喃自语，步伐被渐沉的意识带领，一步步走向那件巨而恢宏的展品。被人群遮蔽的视野逐渐清晰，他看见了更多。
爆炸只是最外层的一个“壳”，飞散开来的两个半边围出一个空心的区域。
外壳的右下角，有一个手掌小的金色铭牌，面写着创作者的名字。
［创作者：negativeparticles］
负粒子。
这个词组对周自珩的心脏完美地完成了怦然一击。
［捐赠人：周自珩］
下面还铭刻了一句寄语。
［浩瀚宇宙无法私有，但却可以寄存于追寻理想的眼中。］
迈入“爆炸”中心的他如同踏入空宇宙，喧闹的议论声一瞬间收束，消失在周自珩的耳畔，脚步变得缓慢，心脏被失重感欺骗，漂浮起来。
外壳里面，是一个铜铸的小男孩，胸口的衣口袋里插着一朵小小的玫瑰。他的双手捧着一本书，书页连接着两股旋转升的螺旋体，一股由许许多多的白色粒子组成，另一股则是黑色。完全相反的两个力量在吸引中相斥，对抗中交融。
正粒子与负粒子在银河系纠缠共舞。
捧着书的小男孩抬着他的头颅，周自珩也抬起头，视线随着这美丽的螺旋体一点一点移。
在爆炸的中心，在正负粒子相撞交融的顶端，悬挂着一颗星球。
在周自珩仰视的温柔眼眸中，沉静地闪闪光。
“物理学院的优秀毕业，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周自珩在看见这个雕塑之前预计的最低概率。
这个鲜活美丽的空间站射出的无线电讯号，穿越亿万光年，拂开漂浮弥散的璀璨星尘，闯入他孤独寂静的宇宙。
回过头，视线搭追赶光速的飞船，降落在那张比星云更美的面孔。
悬浮的心脏，在他的微中抵达目的地。
夏习清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握着一只红玫瑰，递了过来。他抬头，指了指那颗光的星星，眼神天而温柔。
“它为什么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