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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海峡,简称“台海”,东岸北自台湾岛北端的富贵角起,经鸡笼(今基隆)、台北、台中、台南、打狗(今高雄)等沿海地区,南至岛南端的鹅銮鼻;西岸北自闽江口外的海坛岛(今平潭)起,经兴化、泉州、漳州三府沿海各县,南至福建省南端与广东交界的铜山岛(今东山);因位于东海与南海的交汇处,扼通往南洋和东洋的咽喉,握连接大陆与台湾的纽带,因之成为我国东南最重要的海疆。

明万历三十八年,公元1610年,岁次丁丑,时届深秋,这一天早晨,从东北方向刮来的“九降风”呼啦呼啦地叫着,台海西岸满天乌灰乌灰的云朵把爽朗的秋阳挡在天外,往日湛蓝清澈的海面鼓起一堆堆浑浊的浪头,地处西岸中部南安县石井渔村的上空布满萧瑟之气。

这时,村东头鳌峰山麓郑氏宗祠里,却传出阵阵如歌似吟的读书声: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那是学塾设在宗祠东厢的初等班孩童们在吟唱《神童诗》,脆亮悦耳的“书歌”声给村子送来几分暖意。

学塾设在宗祠西厢的高等班,已经不再“念书歌”了,塾师蔡继明正在讲授儒家经典《礼记—大同篇》。

这位蔡继明是从泉州府城聘来的穷秀才,现年二十八岁。他身架结实,双目炯炯,虽出身贫寒,却自负甚高,认为自己不但能文善书,而且习练过武艺,探研过医术,有朝一日机缘一到,定会大有作为;如今因迫于生计,不得不受聘到石井执教。

学塾的高等班有生员二十余名,都是十四、五岁到十六、七岁的大学童,正处在野性勃发之龄,其中以坐在后排右侧的郑芝龙、郑芝虎兄弟最为顽皮。今天,他们不知在书包里藏了件什么东西,上课时显得特别不安份,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摸来探去……

讲台上,蔡继明正拔高声调朗读《礼记--大同篇》: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在塾师摇头晃脑朗读之时,芝虎用手指戳了戳芝龙的腰,细声恳求道:“阿兄,拿出来给我看看嘛!”

“在家里已经说好了,放了学才给你。”芝龙拨开芝虎的手,轻声应说。

“不啦,不啦,我现在就要。”芝虎扯着一官的衣襟。

“现在正在上课。”芝龙皱起眉头。

“我看一眼就行,老师不会发现的。”芝虎依然缠住不放。

“好啦,好啦,只准看一眼。”芝龙经不住蛮缠,悄悄从书包里将那物件掏出来。

原来是一把制作精致的小弓弩,芝虎接过手,放到怀里,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真是爱不释手……

忽听到蔡继明一声猛喝:“你们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芝龙、芝虎吃了一惊,连忙将小弓弩塞进书包里。

同班其他学童纷纷转过头,盯着他们。

蔡继明手拿戒尺走了过来,站到他们面前:“我刚才所讲的,你们都听进去了吗?”

“都听进去了。”两兄弟嗫嚅地应道。

蔡继明瞥了他们一眼,开声唤道:“芝虎。”

芝虎应声站起身。

蔡继明:“我刚才讲的是什么?你说。”

“蔡师刚才讲的是……”芝虎一时答不上来。

蔡继明:“说呀,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芝虎摸了摸自己的头壳:“蔡师刚才讲的是……大道,大道……对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蔡继明反问。

“蔡师刚才讲的是,”芝龙赶紧替芝虎回答:“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我不是在问你,芝龙,”蔡继明厉声责道,随即举起手中的戒尺,“你们以为在下面捣鬼我全然不知,是不是?”

“不敢,不敢,我们不敢……”这两个被村民戏称为“龙兄虎弟”的大龄学童预感事情不妙,低着头应说。

同班那些大学童知道有好戏看,或站起身,或装鬼脸,对他们指指戳戳……

突然,蔡继明将戒尺朝他们桌面上猛地一拍,厉声:“给我交出来!”

“不,不,”两人吃了一惊,芝虎连忙护着那只书包。

“给我交出来!”蔡继明再次厉声喝道。

“不交,不交,”芝虎硬着头皮,双手紧紧将书包抱住。

芝龙看芝虎那股愣劲,心中焦急,“坏了,坏了,”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蔡继明怒气冲冲,举起戒尺:“交不交?”

芝虎咬着牙:“不交。”

发怒的蔡继明用戒尺敲打芝虎的手,待他手指一松,就硬把那书包扯到自己手中。

芝虎正要出手去抢,却被芝龙拉住。

蔡继明从书包里取出小弓弩,仔细一看,那弓弩只有一尺来长,弓板用的是竹片,弓弦用的是牛筋;弩身则用硬木削成;前有“望山”以瞄准目标,中有“弩郭”以放置箭杆,后有“板牙”以勾住弦筋,下有“板机”以扣发箭矢;整件弓弩结构紧密,制作极为精良;不禁起了疑心,便开口问道:“这弓弩从哪里偷来的?”

芝虎撅起嘴:“不是偷的,是阮阿兄做的。”

蔡继明到石井学塾执教一年多了,情况已经熟悉,这班上的大龄学童,最顽皮的就数郑芝龙,而最俊美、最聪颖的也正是这个芝龙。他听芝虎这一说,不禁将那弓弩把玩起来,问道:“你阿兄能做出这样的弓弩?”

“就是他做的。”芝虎咬着牙答说。

“我看他未必有这本事。”蔡继明摇了摇头。

“你别小看人。”芝虎气嘟嘟地顶了过去。

蔡继明一边暗笑,一边板下脸:“先没收再说。”说着,手握弓弩转身走向讲台。

愣头愣脑的芝虎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了上去,出手欲夺回小弓弩。蔡继明只侧身一闪,回手就抓住芝虎的胳膊;想不到芝虎猛力甩了两甩使劲挣脱,继续扑向弓弩。

至此,蔡继明才意识到不能小看面前这个愣学童,他手持弓弩,摆开架势,开始认真与芝虎过招。

芝虎虽有一股虎劲,但毕竟才十四、五岁,虽然从小习武,但怎能敌得过蔡继明,几个回合下来,就只能勉力招架了。

这时,站在课桌旁冷眼注视双方格斗的郑芝龙,突然一个箭步插到蔡继明身后。蔡继明立即感到背后有人,刚一转身,郑芝龙已经闪电般地从他手上夺过小弓弩,猫着身飞快逃出课室。

看到芝龙抢回弓弩,芝虎赶紧拎起哥哥的和自己的书包,跟着也溜了出去。

蔡继明万想不到这两个小子手脚如此之快,待他回过神来,芝龙、芝虎早已不见踪影。他猛力跺着脚,嚷道:“反了,反了!……”

溜出课室,芝虎四下张望后,判定哥哥准是躲进树林里,就朝着山头的树林子快步走去,边走边四处搜寻……

忽然,“呜哇”一声吼叫在耳边震响,他扭过头,芝龙已经站在他身旁。

“阿兄!”芝虎高兴得跳了起来,“你躲到哪里去了,让我找得好苦。”

“我不就在这里吗?”芝龙说。

“那弓弩有没有给弄坏?”芝虎急巴巴地问。

芝龙把手中的弓弩递给他:“你自己看。”

芝虎接了过来,上上下下摸着看着:“好啊,一点都没扯坏。”

芝龙戳了一下他的鼻子:“今天都是你闯的祸。”

芝虎:“我闯什么祸?蔡师他自己就不对,他凭什么没收我们的弓弩。”

芝龙:“你不吵着要看,他能晓得我们有弓弩?”

“这……”芝虎挠了挠头壳,“阿兄,是我错了。”

“今天这事闹得太大了,”芝龙说,“蔡师对我们还是不错的,今天我们却如此无礼,看来得先到蔡师那里请罚。”

“怎么罚,无非再挨一顿责打。”芝虎应道。

“责打倒不怕,”芝龙说,“怕的是蔡师准定告到家里。我们如果先向他请罪,可以央求他别去告。”

“告到家里又怎么样,”芝虎说,“阿爹人在泉州府衙里做事,二妈又不是我们的亲生母亲。”

芝龙皱起眉头:“可是蔡师到家里一告,二妈不知又要唠叨几天……”

“哎,”芝虎忽然想起:“听说舅舅出洋到澳门才三、四年就开了一间店铺,还赚了不少钱;我们是不是也到澳门闯一闯?”

“到澳门闯一闯,”芝龙应道,“我早就想去。可你去得了吗?阿爸会允许吗?二妈会让你走吗?”

“算了,算了,”芝虎挠了挠头皮,“别去想它了。”

芝龙挥了挥手:“对,别管它了,走吧,到树林里试试这小弓弩的威力。”

芝虎拍起手:“好,好!”

“九降风”翻山越海来到树林已经减弱,秋阳偶尔透过云层露出点笑脸,虽然已经到了深秋季节,毕竟是在中华大地的东南海边。

看那树冠上的叶子依然青青绿绿,听那林子里的鸟雀依然叽叽啾啾,林间草地上不时窜出一两只野兔,这叫芝龙、芝虎兄弟怎能不心摇手痒……

“把竹箭拿出来。”

芝龙一声令下,芝虎立即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个小皮囊,里面装着十几支竹箭。芝龙从中抽出一支……

哇哈!你看那箭杆笔直光滑,箭头钳着犀利铁片,箭尾还插着三排羽毛。

“给我先试试好吗,阿兄!”芝虎求道。

“好。”芝龙把弓弩和竹箭一起给了他。

芝虎用力将弓弦朝后一拉,勾在“板牙”上;然后把箭杆搭进“弩郭”,杆尾顶住弓弦。这时,正好一只斑鸠飞了过来,歇在相思树顶,他左手托着弓片,右手勾着“板机”,用弓弩前端的“望山”瞄准斑鸠,手指将“板机”扣动。

只听得“嗖”地一声,竹箭朝着斑鸠直射过去……

再听到“笃”地一声,竹箭钉在斑鸠脚下的树枝上,那斑鸠扑腾起翅膀飞走了。

“饭桶!笨蛋!”芝虎自己骂自己。

“不笨,不笨,”芝龙说,“第一箭射出这样的成绩已经够厉害了。”

“阿兄别夸我,这下你来吧。”芝虎说着,要把弓弩还给芝龙。

“不。”芝龙说,“你连续射它几箭,准能射中。”

芝虎喜出望外,抱拳道谢:“谢阿兄!”话音一落先把弓弩塞在芝龙手中,转身跑到相思树下,像猴子一般爬到树顶,细心地将那支竹箭拔了下来……

看到二弟上树拔箭,芝龙频频点头。

“这竹箭可不能白丢啊!”芝虎说。

就这样,兄弟俩在树林里继续寻找猎物……

芝虎第三箭射中一只鹌鹑时,高兴得又蹦又跳……

紧接着,芝龙也射中一只山鸡……

到了近午时分,两兄弟共猎得大小鸟只七只。

芝龙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收起弓弩:“二弟,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吃饭咯。”

芝虎跟着抬头望了望:“还不到中午,再打它两只吧。”

芝龙:“好,再打它两只……”

正说着,林间跳出一只肥滚滚的野兔,伸长着脖子四下张望。

芝龙和芝虎几乎同时发现,两人互递一下眼色,就原地不动,由芝龙拉开弓弩,搭上竹箭,静悄悄地等着。

那野兔看四周没什么异象,朝前跳了两步,低下头啃了几口林地上的青草;再跳前两步,又啃了几口青草;一步步靠近芝龙、芝虎藏身之处。待到这兔子进入射程内埋头啃草之际,芝龙托起弩身,瞄准野兔,果断地扣动板机,一箭射中它的后腿。

中了箭的野兔啾地一声,蹦了起来,忍着痛转身就跑。

分明是到手的猎物,哪能让它逃掉?芝龙、芝虎立即拔起腿紧追。

两兄弟追出三、四百步,那兔子渐渐支撑不住,一步一瘸地几乎跑不动了。

就差十来步就追到啰!……忽听到前面树丛里有人在喊:“野兔,野兔!”紧接着,一个身穿衣靠、携弓带箭的人跳出树丛,一脚踩中那即将倒地的兔子,伸手揪住兔耳朵,将那野兔拎了起来。

两兄弟跑上前定睛一看,原来是村里的“大狗熊”,在他身后,还有四个提着朴刀的家丁。

这“大狗熊”是石井举人府上当今的大少爷,名叫郑大雄,论辈份乃郑芝龙的族兄。他祖父在嘉靖年间中了武举,官至游击,在平定倭寇时战死在福建南部的漳浦,是个大名鼎鼎的好汉。他父亲承袭官职后也还能忠于职守。郑大雄却背离祖训,不求上进,终日无所事事,除了娶妻纳妾、生男育女外,就是舞刀弄枪,横行乡里。芝龙、芝虎都曾因一点小事被他抓去鞭打过,至今愤恨难消,此时却在这树林里窄路相逢。

芝虎素来莽撞,见那兔子在他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前,一手将那野兔的脖子捏住,嚷道:“这兔子是我们打的。”

兴高采烈的郑大雄这时才看清来的是西亭角士表家的两兄弟。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嘲弄地问说:“这野兔是你们打的?”

“对。”芝虎理直气壮地指着兔子后腿上的竹箭,“这竹箭就是我们射的。”

郑大雄仔细一看,果然有一支尺把长的小箭插在那兔子的后腿上。“哼,”他晃了晃脑袋再问,“这竹箭是你们射的?”

这时,芝龙感到不能再平白退让,他跨前一步,把弓弩和箭袋亮在郑大雄面前:“你看。”

郑大雄一愣,心想野兔果然是这两个小子射中的。但他在乡里一向称王称霸,现在兔子又在他手中,怎么可能还给芝龙兄弟?

“臭小子,两个臭小子,”他沉下脸开口骂道,边骂边拔出那支竹箭,扔在草地上,“哼,想要我的兔子,你们吃了豹子胆了!?”说着,将手中的野兔扔给家丁,喊了一声“走!”就转过身扬长而去……

旧仇新恨一下子全涌上心头,芝龙、芝虎咬牙切齿,怎么说也不甘心。

芝虎:“这回我跟他拼了!”

芝龙:“你拼得过人家?”

芝虎:“难道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被他欺侮?”

“不,”郑芝龙那稚气未净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一丝凶光,“这回该赏他一箭。”

芝虎眼睛随之忽闪一亮:“对,赏他一箭。”

芝龙立即张好弓弩搭好箭,手指勾着板机;两人紧盯着郑大雄的背影,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追了过去,到双方相距三十来步才停下来,隐蔽在大树干后面,等待时机。

郑大雄原先射到的猎物并不多,自意外获得这只别人射中的野兔,手气开始顺了,发出两箭就射中一兔一鸟。

“大爷真是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啊!”家丁们纷纷翘起大拇指。

在手下的阿谀声中,郑大雄更是兴致勃勃地四下寻找新的猎物……

芝龙、芝虎也随着悄悄转移隐蔽的地方,而且越来越靠近。

很快,一只山鸡撑着翅膀滑了过来,郑大雄当即拉满弓弦,在山鸡歇到树枝的刹那间发箭。那山鸡应声而倒,落到地面。

家丁们检起猎物,捧到郑大雄面前:“大爷,看这山鸡多漂亮啊!”

郑大雄指着那山鸡五颜六色的羽毛,笑了笑:“这是雄山鸡,羽毛特别美。”

这时,隐蔽在他身后的郑芝龙托起弓弩,瞄准他的肩部,扣动了板机,竹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毕竟是练过武艺,郑大雄立即感到背后似有暗器,他刚把头一偏,那竹箭已经插上他的肩胛。

“哎哟!”郑大雄大叫一声,迅捷地转过身来,举目搜索,很快就发现正在逃离的芝龙兄弟。他挥手高喊:“追,快追!”

训练有素的家丁们立即分成两拨:三个家丁循着他手指的方位,提着朴刀,猛追过去;另一个留下来侍候主人。

郑大雄忍痛将那小竹箭拔了下来,一看到箭镞上的鲜血,气得浑身发颤,恶狠狠地骂道:“果然是这两个臭小子,抓到了非宰了他们不可。”边骂边拿出随身所带的金疮药,叫那家丁掀开他的上衣,帮他将药涂在伤口上。

紧追芝龙兄弟的三个家丁,都是郑大雄的贴身护卫,武艺精湛,快步如飞。

芝龙、芝虎眼看就要被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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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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