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色骏马望林中疾驰而来。马弛得甚急,转眼已穿到树林腹部,却并看不清坐上人模样。
蓦地里,道上落叶纷纷扬起,小道两侧七八株大树也都摇晃起来,沙沙有响,唬得那黑色骏马一声长嘶,高高抬起两条前腿,疾停下来倒退两步,不敢前行。
坐上人轻拍了拍马脖子,道:“不必惊怕!”下得马来,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
此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但见他往马前一站,气宇轩昂不在话下。
汉子拱拱双手,道:“姚靖康借经此道,冒犯之处,还请尊驾海涵。”话毕正待弯腰施礼。一个声音传来:“此乃‘滇榆林’,阁下想必是行错了方向罢!”这声音洪亮而深邃,似是从极远处传来,又似近在咫尺。
姚靖康暗忖:“此人内功精湛,实在教人钦佩。未知是甚来头,却于我先示威慑。”心念及此,双脚一沉,不着痕迹的发劲,便见先才正七扬八落的黄叶尽皆给逼回到地面,平平稳稳躺着不再动弹,片刻前摇晃得甚是厉害的枝桠也都沉寂下去,默默毫无声响。
但闻得一声:“好工夫!”语音未毕,一人飞掠出林来,背对着姚靖康立在丈馀之外。
这人残了双腿,拄着两根铁杖,呼吸绵绵,似有若无,站着也不言语,委实教人惊怖。
姚靖康暗想此人内息平缓,隐于林中自己未能知觉得到,却不知为何拦道?当下抱拳道:“敢问前辈有何赐教?”
那人仍然背对着姚靖康,不肯转过身来,单是抡起右拐向正前方指去,道:“你可知此去是为何处?”姚靖康道:“大理便是。”
那人收回右拐,往地上一拄,竟在坚硬的地面上将钢杖插入了数寸,狠狠地道:“那你是自西夏还是吐蕃,又或者自宋朝而来?到大理来做奸细,是也不是?”姚靖康甩甩衣袖道:“未知前辈何出此言?”那人道:“我大理南陲小国,从不参与外界纷争,阁下还是请回罢!”
姚靖康道:“想是前辈多有误会,在下并非什么西夏、吐蕃、宋朝来的奸细,还请前辈明鉴,放我通行。”那人转过身来,端详了姚靖康一阵,道:“那你前往大理意欲何为?”
姚靖康时下方知:此人说话发声,并不张动嘴唇,声音却是从腹腔中发出来,正是“恶贯满淫”段延庆【人物来源于金庸著《天龙八部》】。
姚靖康上前一步,道:“在下前去拜访一位朋友。”段延庆道:“阁下所谓朋友乃何许人?”
姚靖康寻思:“此人出语甚奇,显是意在阻我去路,倒也不必跟他纠缠不休!”“哼”了一声,说道:“前辈似乎不必问这许多。”段延庆道:“也罢,既是不愿相告,欲经此道前往大理,且胜了我手中的双拐罢。”说着抽出右杖,手腕一翻,一道强劲的内力自杖尖发将出来。
那股内劲所到之处,道上厚厚的一层落叶尽皆向外四散,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沟,更有许多落叶早已和地上碎石卷裹在一起,统统随着内劲向姚靖康逼过来。
姚靖康并不惊慌,翻出左掌拍一下马脖子,那马倒识趣,急急跑到旁侧林子里去了,却又转过头来死盯着主人。
只见姚靖康合掌为拳,左拳贴在左腰,右拳於右腰击打出去,刹那间拳劲所及,石屑纷飞,两股劲道撞到一起,“砰”的一声巨响,顿时在地面击出个大坑。
段延庆使的是阴柔之力,姚靖康出的是阳刚之功,一阴一阳,各具极大威力,一招之下,难辨轩轾。
段延庆往后一跃,身子浮在半空中,就见他全身重量都由两根细细的铁杖担承,身轻如燕,姚靖康早已暗喝一声彩。
段延庆双杖齐出,点向地面,又是两股气劲向姚靖康逼来,小道两侧的几株大榆树呼呼摇晃,吓得那匹黑色骏马又是一声长嘶,却仍自不肯离开主人太远。
姚靖康倒退一步,划拳为掌于胸前聚力。他原本是左掌在上右掌在下,掌心相对,跟着一个翻转,变为右掌在上左掌在下,左掌一划,右掌拍将出去,掌劲所及,道上沙石落叶都卷裹在一起,狠狠撞向那两股气劲。
只见双方内劲撞到一起,相互抵消去大半,之馀竟然改变了方向,直直地往小道左侧一株碗口般粗细的榆树上击去,“砰”的一声巨响,那株榆树底部给震得粉碎,跟着“劈啪”一声,折断倒地,横拦在两人正中间。
段延庆收住钢杖,拄地而立,脸上尽布惊疑之色,讶道:“阁下所使的乃丐帮嫡传绝技‘降龙十八掌’,请问阁下与丐帮有何关系?”
段延庆本是武学高手,再则数月前曾几番与丐帮前任帮主乔峰【人物来源于金庸著《天龙八部》】交手,於这招“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源于金庸著《天龙八部》】”自是熟知。
姚靖康迈前一步,抱拳道:“在下与丐帮并无任何干系,这‘降龙十八掌’乃得一有缘人相授。在下初通门径,令前辈见笑了。”顿了顿,继道:“在下此番前往大理,便是受了这位有缘人托付,拜访一位故人而来。还请前辈让条过路,行个方便,便感激不尽。”
段延庆更起惊疑,走近了些,道:“阁下所说的有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乔峰已于雁门关外自杀身亡,断断不会是他了。据我所知,他生前也并未收下什么门徒弟子,你却从何处学来这‘降龙十八掌’?”
姚靖康道:“乔大侠已然逝世,自是无疑,武林同道无不悲痛,我所指有缘人自然不会是他。只是我曾许诺於人前,不会透露这位有缘人的身份来历,还请前辈见谅。”
段延庆心知再无法追究,只好作罢,便道:“老夫自知绝非阁下对手,却敢问阁下驾临我大理国有没有恶意?”
姚靖康暗想:“此人莫非是大理国的亲兵护卫?他直直地来问我到大理国有没有恶意,殊不知我若真有什么歹图,又岂会直言相告?”一念闪过,反觉眼前这人爽直磊落。继而又想到:“过了此林便近在大理城,现下时世混乱,大理乃南陲小国,防敌之人必然谨慎。此人武工卓越,绝非泛泛,乃大理国的亲兵护卫也并非不可能。”想起适才对方直将自己当做异国奸细看待,更添了几分猜忖的把握,便道:“大理国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可欣之事。只是西夏、吐蕃均心怀叵测,早有侵占之念,兵戎触动,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委实可悲之极。在下只盼天下百姓尽享安泰,又如何会心怀恶念?”
他话音刚落,段延庆已然跃身而起,望林子深处掠去,却又传来声音道:“过得这林子,再行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大理城了。”姚靖康循声望去,兀自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唤回坐骑,赶路而去。